阳光继续透过窗棂,斜斜地照进屋内,尘埃在光柱中轻轻舞动。陈砚舟依旧坐在老木椅上,手不自觉地搭在双肩包的拉链处,指尖摩挲着布料,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感受着即将到来的合作。
林老师没让他走,也没再说话。两人就这样坐着,像两尊静止的雕像。过了许久,她起身走到柜子前,拉开最下层的抽屉,取出一张泛黄的宣纸。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她把纸放在桌上,“上面记了些规矩,不是合同,也不是条文,是我们这一行心里的尺子。”
陈砚舟低头看去,纸上写着三行小字:
一、不传外姓,不授轻心之人。
二、绣品未成,不得言利。
三、手艺出门,必留名姓。
他抬头:“我们可以加一条——影像公开,须经匠人首肯。”
林老师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动:“你倒是记得清楚。”
陈砚舟从包里拿出一支笔,又取出一张新宣纸,铺在桌上。他一笔一划写下《合作备忘录·以心印心》几个字,接着写下三条共识:工艺监制由林老师指定专人负责;隐线绣技法仅用于首季限量款;所有制作过程影像归匠人团队审阅后方可公开。
最后,他写下一句:“此约非卖艺,乃传灯。”
林老师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忽然问:“你知道‘传灯’是什么意思吗?”
“是把手艺交出去,让它继续亮着。”
她没说话,提笔在旁边签下名字:林素筠。
没有盖章,没有日期,也没有握手。但这一刻,比任何签约仪式都重。
陈砚舟收起两张纸,小心放进包里。他站起身,声音很轻:“接下来的事,我会一件件办好。”
林老师点头:“我给你推荐的人,今天就能到。”
“叫苏青,是我侄女。话不多,但手上功夫不差。”
“我会让她直接去工作室等你们。”
走出院子时,天已经大亮。巷口的小摊开始支锅炸油条,热气腾腾地往上冒。陈砚舟掏出手机,给团队发了条消息:“十点,办公室集合,带上设计稿和预算表。”
半小时后,临时办公室里坐满了人。小李抱着笔记本电脑,小张手里捏着几张草图,老刘端着茶杯站在白板前。
门一开,所有人都抬头。
陈砚舟走进来,把双肩包放在桌上,没说签成了,也没笑。他打开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里面传出林老师的声音:“一针一线,都是心气在走。”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等录音结束,陈砚舟才开口:“我们拿到了授权,但也接了个担子。这不是快钱项目,三百件灯,三年做完,慢工出细活。”
小张皱眉:“三年?那市场节奏怎么办?”
“我们不做爆款。”陈砚舟走到白板前,写下六个字:三百件,三年做。
“第一盏灯出去,必须让人知道,这是有人守着规矩做的东西。谁急着赚钱,谁就别碰这个项目。”
老刘放下茶杯:“那宣传呢?总不能等三年后再发声吧?”
“可以发声。”陈砚舟说,“但只讲过程,不讲结果。拍记录视频,讲绣娘怎么选线、怎么定针脚,讲每一根丝线背后的讲究。我们要让买家觉得,买的不只是灯,是一段时间。”
小李举手:“我可以负责内容输出,做成系列短片。”
“好。”陈砚舟点头,“另外,从今天起,设计组轮流去绣坊学习‘隐线绣’。不懂这道工序的人,不准改设计稿。”
会议室里一阵骚动。
“我们是设计师,不是绣工!”
“对啊,学这个得多久?”
陈砚舟没反驳,只是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指着一行蓝笔记下的数据:“丝距0.3毫米,捻角15度,底衬用桑皮纸防透光。这些参数,机器测不出来,只有手才知道。”
他合上本子:“林老师答应合作,不是因为我们画得好,是因为我们愿意蹲下来学。现在轮到你们做选择了——是要做个贴标签的商人,还是做个懂手艺的设计者?”
没人再说话。
五分钟后,小张第一个站起来:“我去学。”
接着是小李:“算我一个。”
老刘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真要靠PPT把非遗做成连锁快餐。”
陈砚舟看着他们,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中午之前,苏青会到。她是林老师指定的监制,也是‘隐线绣’的实操人。见了面,别摆架子,她是我们的老师。”
十一点整,门被敲响。
陈砚舟亲自去开的门。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人,二十出头,穿浅灰针织衫,头发扎成低马尾,手里拎着一个布包。
“苏青?”
“嗯。”她点头,声音不大,“林老师让我来的。”
陈砚舟侧身让她进来。团队成员纷纷起身打招呼,她一一回应,动作简洁,不多言语。
陈砚舟带她走进工作室。桌上摆着一盏未完成的灯架模型,旁边是几张设计图。
“这是我们初步的结构方案。”他说,“底座用胡桃木,灯罩框架是铝合金,准备把‘隐线绣’嵌在内层织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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