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玄没有站在前方。他退到清玄观的门廊下,静静看着这一切。
他的手中,那枚鸽蛋大小的心念之晶正微微发热。随着镇民们的悲伤、痛苦、不舍、以及深藏其中的必须活下去的决绝情绪不断累积,晶体内部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原本晶莹剔透的内部,浮现出一丝丝淡金色的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有生命般生长、蔓延、交织,形成复杂而规律的图案。陆清玄闭目凝神,神识沉入晶体,立刻到了更清晰的景象:
每一缕从镇民身上升起的情绪波动,都被心念之晶精准捕捉、吸收、转化。悲伤化作淡蓝色的光丝,痛苦化作暗红色的光点,不舍化作暖黄色的光晕,而决绝……则化作最璀璨的金色光芒。
这些不同颜色的情绪能量在晶体内汇聚,彼此交织,最终凝结成一片片微小的、半透明的心念纹路。每一片纹路都承载着一段情感记忆:父亲最后一次抚摸儿子头顶的触感,妻子为丈夫整理衣领时指尖的颤抖,战友临别前交换的那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而在所有纹路的最中央,一片比其他纹路大得多、也复杂得多的金色纹路正在缓缓成型。陆清玄的神识触碰它,瞬间感受到海量的信息洪流——
那是整个铁锈镇集体的意志。
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对逝者的哀悼,是对未来的迷茫,更是……必须重建家园的、不容动摇的决心。
这片金色纹路逐渐稳定,其表面浮现出清晰的图案:那是铁锈镇的俯瞰图,但比现实中的镇子更完整、更……理想化。围墙高大坚固,房屋整齐有序,街道干净整洁,人们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而在图案的边缘,还有一些模糊的、尚未完全成型的区域,隐约能看出是扩建的农田、新建的工坊、甚至是……一个小型的学堂。
这不仅是地图,更是所有人心中理想家园的投影。
但陆清玄注意到,在这幅理想地图的下方,还有一些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暗色纹路。它们如同潜藏在光鲜表象下的阴影,断断续续,不成体系,却隐约指向同一个方位——
铁锈镇地下。
更具体地说,是镇中心广场那口老井的正下方。
就在这时,罗铁念完了最后一个名字。
他转身,面对所有镇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他们走了!但铁锈镇还在!我们还在!
昨天,我们守住了家园!今天,我们要埋葬逝者!明天——我们要把这里建得更好!让每一个牺牲都值得!让每一个活着的人,都能挺直腰杆说:这里,是废土中最后的光!
短暂的寂静。
然后,欢呼声爆发了。不,不完全是欢呼,而是某种更复杂、更汹涌的情感释放。人们哭泣着,呐喊着,相互拥抱,又擦干眼泪,挺起胸膛。
在这一刻,心念之晶中央那片金色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无数细微的金色光点从晶体中逸散而出,如萤火虫般飘向天空,又在半空中汇聚,化作一场极其微弱的、只有陆清玄能清晰感知到的。
光雨洒落在每一个镇民身上。
奇迹发生了。
那些轻伤者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重伤者的痛苦明显减轻;就连几个因精神冲击而陷入痴呆状态的人,眼神中也重新出现了焦距。
夜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陆清玄身边。
她依旧虚弱,需要扶着门框才能站稳,但脸色比昨天好了一些。她的左眼瞳孔深处,秩序之种的印记缓缓旋转,倒映着空中那些只有他们两人能清晰看见的金色光雨。
这就是……情绪共鸣的真正力量吗?她轻声问。
是,也不是。陆清玄将心念之晶递给她看,你看这些纹路——它们不是单纯的能量积累,而是情感记忆的实体化。心念之晶在记录、在理解、在……学习。
夜鹰接过晶体,神识探入。片刻后,她震惊地抬起头:我看到了……大家心中的铁锈镇……那么美好……
但它下面有阴影。陆清玄指向那些暗色纹路,指向地下。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葬礼在正午时分结束。阵亡者被安葬在清玄观东侧新开辟的墓园——那里原本是一片荒地,但在四颗种子共鸣后,土地变得异常肥沃,甚至自发长出了细小的、开淡蓝色小花的不知名植物。镇民们说,那是逝者在用另一种方式守护家园。
下午,重建工作正式开始。
罗铁将还能动的人分成三组:一组清理废墟,一组修复围墙,一组照料伤员和耕种灵田。效率虽然远不如战前,但至少有了秩序。
陆清玄没有参与具体劳动。他带着心念之晶,来到了镇中心广场的老井旁。
这口井据说在大灾变前就存在,是铁锈镇最初定居者选择这里的重要原因——井水清澈甘甜,即使在大灾变后辐射尘遍地的年代,也保持着相对可饮用的品质。井口用青石砌成,边缘被打磨得光滑,可见使用之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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