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羽的家
幽静的书房里,光线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狭长的一道。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微香和鱼缸过滤系统低沉的嗡鸣。周令羽,这位周家如今的掌舵人,身着舒适的羊绒开衫,正背对着门口,专注地向巨大的落地鱼缸里投喂鱼食,色彩斑斓的龙睛金鱼在水中争抢翻腾。
韩鹏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决绝。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清晰地穿透了房间里的静谧:
“舅舅,我不想留在军队了,我想转业。”
高育良家
场景切回不久前的那个午后,高家餐厅,酒香尚未完全散去。
在高育良表明心意,希望韩鹏成为自己真正的学生后,韩鹏在经过短暂的震惊与思索后,郑重地点头应允:“高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也认同您的看法。我愿意尝试走另一条路。只是……这转业之事,千头万绪,我该如何着手?尤其是我家里的情况……”
高育良闻言,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他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谋划感:
“这件事,你不能直接去找你的父母,韩绍功和周翎。”他语气肯定,“你需要找的,是那个能从你转业这件事中直接获益,并且,在本质上并不太在乎所谓亲情纽带的人。”
韩鹏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高老师,这样的人……是?”
高育良似乎早已成竹在胸,直接点明了目标:“周令羽。你母亲周翎的大哥,周家现在的当家人。”
韩鹏是知道这位舅舅的,一位在军界根基深厚、行事果决、以家族利益为绝对优先的铁腕人物。可他为什么会帮助自己?韩鹏心中存疑。
高育良看穿了他的疑虑,耐心剖析道:“周令羽在乎的,从来都只是周家本身的利益稳固和延续。说得更直白些,他在乎的是他亲妹妹周翎以及你弟弟韩延的利益。你想想,如果你转业,彻底脱离军队系统,脱离了韩家的主要势力范围,这同时意味着你自动放弃了未来在韩家军中体系内的继承权和潜在资源。那么,韩延就将毫无悬念地接收这一切。从此以后,你所获得的一切,都只属于你韩鹏个人,与韩家,尤其是与韩家的核心军界资源再无干系。这样一来,周家最大的后顾之忧——担心你们兄弟未来因资源争夺而反目——不就自然消除了吗?这对于周令羽来说,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
周令羽的家
周令羽将手中最后的鱼食轻轻弹入水中,依旧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地反问,语气听不出喜怒:“哦?你想转业,找我来说有什么用?你的事,向来不都是他韩绍功说了算吗?”
韩鹏没有打算与他进行无意义的试探和兜圈子。他向前迈了一小步,目光锐利,语气直接而清晰,如同在作战室汇报敌情:
“舅舅,我转业之后,会彻底离开韩家在军队的核心圈子。换句话说,未来韩家在军队所有的人脉、资源和发展前景,都将完完整整、毫无争议地由韩延继承。您和周家,也无需再担忧我与小延未来有朝一日,会因为权力和资源的分配而产生任何龃龉甚至冲突。”
他顿了顿,继续冷静地分析:“这件事,我不直接跟我父母谈,是因为他们虽然同样担忧我们兄弟可能存在的竞争关系,但他们心里对我,终究存着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他们会犹豫,会不忍,会担心我离开军队后一无所有,前路艰难。但是,舅舅,您不一样。”
韩鹏的目光直视着周令羽的背影,话语坦诚得近乎残酷:“我们之间,在此之前,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情牵绊。有的,只是基于家族利益的考量和潜在的风险评估。所以,我可以和您进行最直接、最不带感情色彩的对话。”
话说到这里,周令羽缓缓转过身来。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神锐利如鹰,上下打量了韩鹏一番,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个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外甥”。片刻后,他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开口纠正了韩鹏的说法:
“不,你说错了。”周令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稳,“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有亲情牵绊了。”
他看着韩鹏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坦然和近乎冷酷的实在:“你选择退出,我们之间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利益冲突点消失了。一个识大体、懂进退、有能力,并且主动让出赛道,确保我亲外甥韩延前途无忧的侄子,我周令羽,认了。”
韩鹏彻底愣住了。他预想过周令羽在权衡利弊后会答应,甚至可能提出一些苛刻的条件,但他从未想过,会得到这样一个……近乎“认可”的回应。
看着韩鹏那副难以置信、几乎呆住的样子,周令羽不禁低笑出声,摇了摇头:“韩鹏,别忘了,我首先也是个军人。”他的语气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属于军人的直率,“你三十岁就主动请缨去了西北,在最前线一待就是十年,屡立战功,全身而退。这份胆识、能力和毅力,任何一名真正的军人,打心眼里都是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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