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地上的残雪,扑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
庄子外,那群瑟缩的流民眼巴巴地望着这边,目光里交织着希冀、恐惧和长途跋涉后的麻木。
几个孩子的哭声在压抑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苏来福看着跪地痛哭的栓子娘,又看看眼神停在苏桃儿身上的老族长,喉头滚动了几下,终究是抹了把脸,哑声道:“先…先进来吧,总不能看着你们冻死饿死在门口。”
他转向景四,带着恳求,“景四爷,您看…能不能先让他们进庄子避避风,喝口热水?具体情况,咱们再慢慢问,仔细查。”
景四面无表情,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群流民,尤其在几个青壮年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又看向苏安,才微微颔首:“村长既有此言,可先让他们进庄子口那片废弃的牲口棚暂避,不得随意走动。王爷有令,需仔细甄别。我的人会守着。”
这已是极大的通融。
苏来福连连道谢,忙招呼着身后几个跟出来的苏家村青壮,上前搀扶起栓子娘等几个老人,引导着那几十口惊疑不定、又充满感激的流民,缓缓挪向庄子侧门那处早已废弃、但至少能遮风挡雨的破旧棚屋。
苏安默默跟在后面,目光扫过这支小小的队伍。
确实都是些面黄肌瘦、疲惫不堪的普通百姓,妇孺居多,青壮年男子只有寥寥几个,也都是一脸菜色,眼神里除了疲惫,并无凶悍之气。
那个被苏来福称作“栓子”的汉子,约莫二十多岁,扶着自己年迈的父母,背上还背着一个四五岁、瘦得皮包骨的小女孩,眼神里满是忧虑和小心。
混乱中,一个同样憔悴不堪、却依稀能看出几分昔日清秀模样的年轻妇人,怯生生地拉着栓子的衣角,目光在苏家村人群中逡巡,看到老族长和村长时,眼睛陡然一亮,嘴唇颤抖着,似是想喊又不敢。
苏安心中微动,这大概就是苏家村外嫁女苏桃儿。刚刚看老族长心疼得不行,是村长四弟家的二女儿,也是老族长的亲孙女儿!
流民们被安置进漏风的棚屋,景四安排的亲卫立刻在外围布下岗哨,同时也有人抬来了几桶冒着热气的稀粥和几筐杂面饼子。
食物虽然粗糙,但对于这些饥寒交迫的人来说,无异于救命甘露。棚屋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吞咽和啜泣声。
苏来福和老族长,连同闻讯赶来的苏睿、苏智,以及苏桃儿的亲大哥苏户等人,开始逐一询问这些人的情况,核对身份,记录来历。
苏安没有直接参与询问,她站在棚屋门口,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栓子一家的情况渐渐清晰。
栓子爹娘年迈体弱;大哥在逃荒路上为了保护家人,与抢粮的流民冲突中被打死了,留下大嫂和两个半大的儿子;二哥二嫂带着大儿子逃了出来,他们的小女儿却没能熬过严寒;栓子自己,娶了苏桃儿,如今只有一个四岁的女儿,取名小果。
同来的另外三户,都是栓子同村的乡亲,当初一起逃荒,路上互相扶持,得知栓子媳妇的娘家村子似乎有了着落,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跟了过来。
询问的过程缓慢而细致。
苏来福等人问得仔细,景四派来的人也在暗中观察记录。
确认这些人身份基本无误,也排除了明显的奸恶嫌疑之后,问题便摆在了面前:如何安置?
庄子里空闲的房屋早已住满了苏家村人和原本的庄户,连工坊和学院都是挤出来的地方。
一下子多出近四十口人,住宿、吃饭、劳作,都是难题。
而且,这些人长途跋涉,体质虚弱,还需提防可能携带的病疫。
苏来福和族老们商议了半天,最终决定,暂时将这些人在废弃牲口棚区域隔离安置几日,由村里每日提供基本口粮,并请葛年安带人过来检查身体,熬些防疫的汤药。
待确认无疫病,身体稍复之后,再根据各家情况,分散安排到有空余地方的人家借住,或搭建临时窝棚。
青壮需参与庄子里的劳动,妇孺则安排些力所能及的活计,以工换食。
这个方案务实而稳妥,既体现了族亲之道,也兼顾了庄子的实际情况和安全。苏安听完,心中稍定。
苏家村处理这类事务,已然有了一套自己的章法,不再需要她事事亲力亲为。
这是一个集体成长的好迹象。
她悄然离开棚屋区,回到家中。
乐宝已经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玩耍后的红晕。
苏安坐在炕边,轻轻抚摸着儿子细软的头发,思绪开始飘远。
流民的到来,是挑战,也未尝不是机遇。
苏家镇的建设需要人口,尤其是知根底、有亲缘关系的人口。
这些人历经磨难,求生意志强烈,若能妥善安置,给予希望和归属感,将来便是建设新家园的可靠力量。
只是,如何将他们真正融入,而不只是简单的“收留”,还需细细思量。
同时,苏家镇的蓝图需要尽快从纸面落到更具体的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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