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溪停在他面前,微微俯下身。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手——那双握惯刀剑、布满薄茧却异常稳定的手——将那块温润厚沉的土黄色妖石,轻轻地、郑重地放在了石爪那双布满老茧、污垢、因长期握持劣质武器而变形、此刻正剧烈颤抖的爪子上。
妖石入手微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灵魂的暖意。
“这……”石爪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只能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枯爪中那块散发着柔和黄光的石头,那光芒映亮了他浑浊的独眼,也映亮了他爪子上深刻的裂痕和污垢。一股精纯温和的无属性妖力顺着他粗糙的爪心,丝丝缕缕地渗入他干涸了不知多少年的经脉。一种从未有过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让他佝偻的脊背似乎都挺直了一分。
他猛地抬起头,那只独眼死死盯着苍溪,里面不再是麻木和恐惧,而是翻江倒海般的混乱——震惊、茫然、狂喜,以及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灵魂都在颤栗的冲击!浑浊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顺着他脸上深刻的皱纹沟壑肆意流淌,冲刷着污垢,留下闪亮的痕迹。他想说什么,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只能发出更加破碎的呜咽。那呜咽声,像一个被遗弃在冰天雪地里太久、终于触碰到一丝微火的濒死之人。
他们当然见过妖石,但从来没有见过在自己手里躺着的妖石。
校场,彻底陷入了绝对的死寂。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凝滞。千余双眼睛,都死死盯着石爪爪中那块发光的石头,和他脸上肆意横流的泪水。空气仿佛被抽空了,连风都停止了呼啸。只有石爪那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又格外揪心。震惊、渴望、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石爪泪水点燃的、微弱却灼热的希望,在所有狼妖眼中疯狂交织。
苍溪直起身,不再看石爪,而是转身,重新面对整个狼妖军阵。他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亢,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死寂的空气里,也敲在每一个狼妖战奴的心坎上:
“看着我!” 苍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刺破了死寂。
无数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浑浊的眼眸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映出点将台上那个身影。“我知道你们是谁!我知道你们身上每一道疤的来历!我知道你们曾被如何称呼——‘炮灰’、‘肉盾’、‘会走路的尸体’!”苍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般的铿锵,字字如刀,切割着空气,也切割着狼妖们心中最深的疮疤,“我也知道,你们在来到这里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在泥泞里打滚,在鞭影下喘息,在每一次冲锋号角响起时,都清楚自己不过是别人功勋簿上最廉价、最可以随手抹去的一笔!”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蒺藜,狠狠扎进狼妖们早已麻木的心。队伍中响起一片压抑的、痛苦的吸气声,许多狼妖的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是被触及最痛处的本能反应。
“但是!”苍溪猛地一顿,目光如同火炬,扫过台下每一张痛苦的脸,高声道:“你们给我听清楚!从你们跟随秦安大人离开那片腐臭的土烟城,随我一起踏入这个营盘那一刻起——那些名字,那些被打压被看不起的日子!就都他娘的过去了!”
他右手猛地指向台下!指向石爪!指向每一个狼妖道:“站在这里的,不是什么下贱的战奴!不是什么该死的炮灰!你们!是我苍溪麾下的兵!是能撕碎敌人喉咙的利齿!是能踏破敌阵的铁蹄!是秦安大人从狼族的深渊里拉出来,托付给我的袍泽兄弟!”
“袍泽兄弟”四个字,如同惊雷在狼妖们头顶炸响!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从一位狼族统领口中听到这样的称呼!震惊、茫然、一种被巨大冲击撞得头晕目眩的感觉席卷了所有人。队伍中甚至出现了小小的骚动,一些狼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同伴,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听错?
苍溪的声音继续,沉凝如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道:
“秦安大人给了你们活路,一条不用被当成畜生一样消耗掉的活路!他信你们,所以把你们交给我!而我苍溪,今天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们,他信对了!我也信你们!信你们骨子里流的血,依旧是狼的血!是渴望尊严、渴望力量、渴望在阳光下挺直脊梁骨的血!”
他猛地指向身后那些流光溢彩的木箱:
“看见了吗?妖石!我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你们这些妖变强的根基!是无数像你们一般还待在狼族的那些底层战奴做梦都不敢想的珍宝!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眼里,你们连碰一下它的资格都没有,只配在矿脉里像老鼠一样刨食,把挖到的宝贝双手奉上,他们心情好了才会扔下一些废料给你们做赏赐,然后继续心安理得得让你们去当他们的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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