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细密地敲打着离岛屋檐,空气潮湿黏腻。赵江正在宅邸内听取一名负责“拂晓之惠”物资调配的属下汇报近期的发放情况,重点是几个新纳入的、情况特别困难的“眼狩令”受害者家庭——多为失去主要劳动力、家中有老弱病残的赤贫户。
“……正胜师傅家的情况最为棘手,”属下低着头,声音清晰而谨慎,“其子早年病故,儿媳体弱,有两个年幼的孙辈。自他上交神之眼后,记忆衰退得厉害,时常连家人都不识,更无法继续经营他那间小篆刻铺。儿媳勉强做些缝补零工,入不敷出。我们已按最高标准提供米粮和药品,但……”
属下话未说完,书房门被急促而克制地敲响。另一名负责情报传递的债务处理人快步走入,无视了正在汇报的同伴,径直来到赵江面前,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大人,紧急消息。就在半个时辰前,旅行者空与长野原烟花店的现任店主宵宫,联手突袭了町奉行所一处关押重犯的隐秘牢房,成功劫走了一名关键人犯——正是那位因私自伪造神之眼模具而被捕的‘正胜’师傅。现场有短暂交战,目前天领奉行已全城戒严,正在大肆搜捕。”
书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负责汇报救济事务的属下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情报官。赵江原本落在手中那份救济名单上的目光,缓缓抬起,看向跪在地上的情报官,深邃的黑眸中,起初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讶异,随即被更深的沉静覆盖。
“旅行者空……和长野原的宵宫?”赵江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劫狱?”
“是。消息来源交叉确认,准确无误。据闻,那位正胜师傅的家人,也曾是‘拂晓之惠’的受助对象之一。” 情报官补充道,点出了一个微妙的联系。
赵江指尖在桌面轻轻一叩。空的行事,有时确实出人意料,但从不无的放矢。劫狱风险极高,目标却只是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工匠……除非,这个“正胜师傅”本身,或者他所掌握的技艺,对反抗眼狩令有着某种特殊意义。而宵宫的参与,是否意味着社奉行那位大小姐的默许乃至支持?神里绫华……
他尚未理清思绪,几乎就在情报官话音落下的同时,书房窗外,靠近庭院的一侧,传来了极轻微的、几乎被雨声掩盖的叩击声。
笃,笃笃。
三声一组,是预先约定的、非紧急情况下“旅行者空”的联络信号。
赵江眼神微动。来得这么快?刚劫完狱,就敢直接来找他?
他挥退了两位属下:“今日汇报到此为止。后续救济照常,但加强对受助家庭外围的观察,留意是否有天领奉行的人靠近。”
“是!”
属下迅速退下。赵江起身,走到窗边,并未立刻开窗,而是隔着窗纸,用只有外面人能听到的音量,低沉问道:“何人?”
窗外传来空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声音:“赵先生,是我,空。事态紧急,冒昧来访,还请一见。”
赵江沉默了一瞬,抬手打开了窗户的插销。一道裹挟着湿气的身影灵巧地翻入,正是空。他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沾着水珠,旅者服饰的下摆也有泥泞痕迹,显然是一路避人耳目疾行而来。派蒙并未跟在他身边,想必是被安置在了安全处。
空站定,迅速扫视了一眼室内,确认只有赵江一人,才微微松了口气,但神色依旧紧绷:“赵先生,长话短说。我劫走了正胜师傅。”
“我听说了。” 赵江关上窗,走回书案后坐下,示意空也坐,“你可知此举风险?天领奉行正在全城搜捕。”
“知道。但正胜师傅是关键。” 空在客座坐下,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急促而坚定,“他掌握的模具技艺,是制作‘假神之眼’的核心。我们——我,宵宫,还有……社奉行的神里绫华小姐,认为这或许能为那些失去神之眼、濒临崩溃的人,提供一个暂时的‘替代品’,哪怕只是心理上的慰藉,也能延缓他们精神的彻底瓦解。”
他坦然说出了神里绫华的名字,这几乎是摊牌。
赵江不动声色:“所以,你找我所为何事?提醒我注意风险?还是……” 他顿了顿,“寻求庇护?”
空摇了摇头,目光直视赵江,那双金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熠熠生辉,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都不是。我来,是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赵先生。”
“帮助?” 赵江微微挑眉,“帮你躲避追捕?还是帮你运送那位工匠?”
“比那更大。” 空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希望,您能考虑,与我们——与神里小姐,以及与所有反对眼狩令的力量——进行更深度的合作。不仅仅是‘拂晓之惠’这样的人道救济,而是……一同推动眼狩令的废除。”
这个提议,比之前珊瑚宫五郎的更为直接,也更为大胆。它绕开了间接支持,直指核心目标,并且拉上了社奉行的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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