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停电。
灯泡熄灭的瞬间,声音也死了。夜市的喧嚣,巷子里的风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只无形的手,从这个空间里残忍地抽离。
世界变成了一部默片。
紧接着,那股冰冷的,带着实质性恶意的压力,像凝固的水泥,从四面八方浇灌而来。它不是物理上的重压,而是一种针对“存在”本身的抹杀。它在说:你不该在这里,你不该活着,你是个错误。
叶安然的脸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那种被灰色世界吞噬的记忆,像附骨之疽,再次缠上了她的神经。她本能地向后靠去,脊背撞上了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叶一轩将她护在身后,全身的肌肉都绷成了一块铁板,那双桃花眼在纯粹的黑暗中,亮得像两簇鬼火。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陈默的喉咙里炸开。他猛地抱住头,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剧烈地颤抖,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他的脑子里,一部电影正在强制播放。
那不是回忆,那是本该发生的,“正确”的剧本。
【画面一:画廊】
“陈默先生,恕我直言,你的画……太个人化了。”那个油头粉面的画廊经理,用两根手指嫌恶地捏着他的画稿,仿佛那是什么沾了病毒的垃圾,“现在的市场,需要的是明亮、积极、能挂在客厅里当装饰品的东西。你这些黑乎乎的玩意儿,谁会买?送给我我都不要。”
【画面二:出租屋】
“我们分手吧。”女友把最后一件行李塞进箱子,看都没看他一眼,“我受够了。受够了你这股半死不活的劲儿,受够了这间发霉的地下室,受够了闻你身上那股松节油和廉价酒精混在一起的穷酸味!陈默,你就是个废物,你这辈子都别想出人头地!”
【画面三:网络】
无数张嘲讽的脸,在他眼前旋转,放大。那些匿名的评论,像一把把淬了毒的飞刀,扎进他的脑子。
“这画的什么鬼?我儿子涂鸦都比他强。”
“又一个想学梵高想疯了的,可惜你没人家那天才。”
“割耳朵?炒作吧?有本事怎么不直接去死啊?”
【画面四:镜子】
他看到了镜子里那个形容枯槁,眼神疯狂的自己。他手里,握着一把冰冷的,闪着寒光的美工刀。他能感觉到刀锋贴上耳廓时,那刺骨的凉意。他能闻到血液喷涌而出时,那浓郁的铁锈味。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倒在地上,生命随着血液一同流逝时,全世界传来的,如释重负的哄笑声。
痛苦,羞辱,绝望。
那个“剧本”像一个最高明的精神虐待师,把他所有的伤口都撕开,再往里面撒满盐和玻璃渣。
“不……不是这样的……”陈默在地上翻滚,用头去撞冰冷的水泥地,试图用物理的疼痛来驱散脑海中的地狱,“我已经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没用的。”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志,直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你的存活,是一个BUG。现在,是时候修复了。回到你的剧本里去,那才是你的归宿。”
那股抹杀一切的恶意,瞬间全部聚焦到了陈默身上。它要用最纯粹的绝望,碾碎他刚刚萌生出的那点反抗意志,把他强行按回到那个名为“悲剧”的模子里。
【操!是精神攻击!这孙子玩阴的!】叶晓梦在车里,通过共享视角“看”到陈默那副惨状,急得差点一拳砸在车窗上。【大哥的计划是复仇者集结,不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啊!二哥,干他啊!别让他这么嚣张!】
几乎就在她心声响起的同一刻。
黑暗中,叶一轩动了。
他没有去扶陈默,也没有说任何一句安慰的话。他只是将那把独弦琴,横在了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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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左手死死按住琴颈,右手五指张开,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鹰爪,悬停在那根孤零零的琴弦之上。
然后,猛地,砸了下去!
“铮——嗡——!”
那不是一个音符。
那是一声爆炸。是一把电锯切开钢铁的咆哮,是一头被囚禁的野兽撞碎牢笼的怒吼!
狂暴的,充满了失真和杂音的轰鸣,像一把无形的战斧,狠狠地劈开了这片死寂的精神空间!那股冰冷黏稠的恶意,在这声蛮不讲理的噪音面前,竟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缺口。
叶一轩的身体微微下沉,摆出了一个标准的摇滚乐手姿势。他的手指,在那根琴弦上,化作了一道残影。
他用扫拨,用点弦,用捶弦,用所有能在吉他上制造出噪音的技巧,去折磨,去压榨那根唯一的琴弦。
一段疯狂的,充满了反抗和挑衅意味的,重金属Riff,在这间小小的地下室里,炸响了。
没有鼓点,没有贝斯,只有一把独弦琴,在黑暗中,发出最原始,最愤怒的咆哮。
那音乐在嘶吼:
去你妈的剧本!
去你妈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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