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灵那张扭曲的脸,在笔记本屏幕上碎裂成最后的像素光斑,像一场短暂的、不甚华丽的数字葬礼。
周围那由“糖果屋”剧本异化而成的噩梦景象,随着他意志的消散,也如同退潮般迅速瓦解。腐臭的黑色粘液变回了五彩的糖浆,长满血丝的独眼太阳变回了,那张择人而噬的巨口,也重新变回了那扇看起来很好吃的巧克力大门。
一切又回到了甜美而诡异的童话场景。
叶晓梦还保持着盘腿打坐的姿势,眼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我……把他骂死了?】
她的大脑宕机了三秒钟,才后知后觉地处理完刚刚发生的事。她没有动用任何能量,没有调用任何权限,只是把图灵的生平事迹,用她最擅长的、阴阳怪气的“厕所读物”风格复述了一遍,然后那个不可一世的后台GM,就自我崩溃了。
这感觉,就像你对着一个世界顶级的数学家,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连一加一等于几都算不明白”,然后他真的就抱着脑袋开始怀疑人生,最后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里,CPU烧了。
荒谬,离谱,但又……爽得头皮发麻。
“我妹妹说的,没错。”
叶一哲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身边。他低头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审视和分析,而是某种更复杂的东西。有惊奇,有赞许,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明的情绪——骄傲。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叶晓梦浑身一僵。
这和大哥叶一辰那种带着安抚力量的揉搓不一样,也和二哥叶一轩那种纯粹是把她当小动物的乱薅不同。三哥的手,带着一种逻辑之外的、笨拙的温度。像一个常年摆弄精密仪器的工程师,第一次尝试去触摸一朵花。
“三哥,你的伤……”她回过神来,赶紧仰头去看他的肩膀。
“已经稳定了。”叶一哲收回手,仿佛刚才的举动耗费了他不少精力,“逻辑损伤已经阻断,但被删除的部分无法复原。暂时不影响行动。”
他说话的语调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叶晓梦还是从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中,看出了他此刻的状态并不好。
【叮——】
就在这时,一声无比熟悉的、清脆的提示音,在她脑海里响起。
不是那个冰冷的系统。
这声音,更像是……她自己给自己发了个红包。
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份曾经被第一作者强行剥离的“执笔者”权限,此刻像一只倦鸟归巢的乳燕,乖巧地,重新回到了她的意识深处。
不,不对。
它不再是原来那个样子了。
之前的“执笔者”权限,像一支别人递给她的笔。她能用,但笔杆上刻着别人的名字,笔尖的粗细、墨水的颜色,都是设定好的。
而现在,这支笔,彻底变成了她自己的东西。她想让它变成毛笔,它就能挥洒出水墨江山;想让它变成钢笔,它就能刻下锋锐的法则;想让它变成小孩子用的蜡笔,它就能画出最童真、最不讲道理的涂鸦。
她甚至感觉,自己不再需要“笔”了。
她的意志,她的思想,她的每一个吐槽,都可以成为“故事”的一部分。
她,从一个拿到了剧本修改权的“演员”,真正地,成为了一个可以另起炉灶的“编剧”。
或者说,作者。
“我明白了。”叶一哲看着她脸上变幻的神情,推了推眼镜,“第一作者可以收回他‘赋予’的权限,但他无法抹去你通过使用权限而‘学会’的能力。他拿走了你的鱼竿,却没想到,你已经学会了如何徒手捕鱼。”
【这个比喻……不愧是三哥,够直白,我喜欢。】
叶晓梦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她看了一眼叶一哲的状态,又看了看远处那座高耸入云、仿佛通往世界尽头的摩天轮。
“我们得快点。”她开口,语气里多了一份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定,“大哥他们,不知道被扔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叶一哲点头。
两人不再停留,穿过这座甜美的“陷阱”,向着摩天轮的方向走去。
怀里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依旧漆黑。图灵的意识消散了,但监察官也没有立刻回来。叶晓梦感觉,他大概是被图灵关小黑屋关得太彻底,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路。
“这地方,是‘废弃剧本存放区’。”叶一哲一边走,一边快速分析着周围的环境,“每一个被否定的故事,都代表着一种独立的逻辑闭环。它们虽然被废弃,但其本身的‘世界观设定’依旧存在。”
“说人话。”叶晓梦皱眉。
“小心脚下。”叶一哲指了指前面。
叶晓梦低头一看,只见他们脚下的路,从原本的鹅卵石小径,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条条由打字机铅字拼接成的道路。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旧书本和雪茄混合的潮湿味道。周围的童话建筑,也悄然变成了四十年代风格的黑白高楼,天空阴沉,下着连绵不绝的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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