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燕京西郊,静谧得能听见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一栋灰墙青瓦的中式宅院,隐在浓密的树影之后,门口没有挂任何名牌,只有两名身姿笔挺的警卫,沉默地昭示着此地主人的非同凡响。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门前,停稳。
苏姚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米色风衣,侧头对身旁的弟弟说:“记住,待会儿少说话,多听,多看。陈院士不喜欢浮夸的人。”
“知道。”苏哲应了一声,他的视线却落在车窗外,那两个如同雕塑般的警卫身上。他年纪不大,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清瘦,但一双眼睛却沉静得不像话,仿佛藏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车门被司机拉开,一股混合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冷空气涌了进来。一位穿着中山装、精神矍铄的老者已站在门内等候,正是陈敬德院士的秘书。
“苏小姐,苏哲先生,院士已经在茶室等你们了。”
穿过月亮门,是一座精心打理过的庭院。假山嶙峋,流水潺潺,几株上了年头的老梅树虬枝盘绕,在夜灯的映照下,投下疏落的影子。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岁月沉淀下来的静与雅。
苏姚的心思却不在这风景上。她和苏哲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林家藏书楼。更准确地说,是藏书楼里,可能存在的,关于“琉璃心”的线索。
“琉璃心”,那块从爷爷遗物中找到的、非金非玉的奇特物质,背面刻着一行无人能解的符号。霍启东动用了所有资源,最终才查到,这符号的源头,可能与六十年前在京城昙花一现的林家有关。而林家最核心的秘密,都藏在那座据说包罗万象的藏书楼里。
林家倒台后,这座宅院被收归国有,成了物理学界泰斗陈敬德院士的居所。林家的藏书楼,也从此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
茶室里,暖意融融。陈敬德院士已年过八旬,头发花白,但目光依旧锐利。他放下手中的一本线装书,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坐吧。霍家那小子,为了你们俩,可是把我的门槛都快踏破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京腔,听不出喜怒。
“给您添麻烦了,陈爷爷。”苏姚的称呼很自然。她的母亲与陈家算是旧识,这层关系,是他们能走进这座大院的唯一敲门砖。
苏哲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像个陪同前来的晚辈,不多言,不多语,只是将整个茶室的布局,墙上的字画,窗外的庭院,一点一点地收入眼中。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苏姚展现了她惊人的学识和滴水不漏的交际能力。她从陈院士最近发表的量子物理论文,聊到他早年参与的“两弹一星”工程,再聊到如今国内高新科技的发展瓶颈。话题深入浅出,既表现了足够的尊重,又恰到好处地展露了自己的见解,让陈敬德眼中的审视,渐渐化为欣赏。
“你这丫头,比你母亲当年还要厉害几分。”陈敬德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可惜了,不去搞科研,跑去做生意。”
“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苏姚谦虚地笑了笑,话锋一转,“倒是您这院子,养人。我刚进来就觉得心都静下来了,比我们那钢筋水泥的鸽子笼强多了。”
“人老了,就喜欢这些旧东西。”陈敬德的语气也缓和下来,“这院子以前是林家的宅子,当年也是京城一景。我刚搬进来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后来花了不少功夫,才慢慢拾掇成现在这样。”
苏姚的心轻轻一跳,话题终于被她引了过来。
“是吗?那肯定有很多有意思的旧事吧?”
“旧事谈不上,倒是有些遗憾。”陈敬德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庭院的一角,“那片假山,还有那几棵老梅树,都是林家留下的。听说以前这院子里,还有一座三层的藏书楼,藏书万卷,可惜我来的时候,早就被拆平了。”
苏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心脏几乎停跳。
夜色中,那片造型奇特的假山之下,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石碑大部分隐在假山投下的浓重阴影里,碑身被岁月侵蚀得斑驳不堪,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
但就在那石碑的底部,靠近泥土的位置,有一行刻痕,在庭院地灯的边缘光线下,反射出了一点微弱的幽光。
那不是汉字。
那是一行由直线、圆弧和点组成的,复杂而诡异的符号。
苏哲原本微垂的眼帘,猛地抬起。他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又在下一秒松弛下来,只有交叠放在膝上的双手,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他拉了拉苏姚的衣角,动作极轻,几不可察。
苏姚立刻会意。她的目光从石碑上移开,落在苏哲的脸上。苏哲没有看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对着那个方向,点了两下。
就是它。
苏-姚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她怎么也没想到,苦苦追寻的线索,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大喇喇地摆在他们面前。
那行符号的样式,那种独特的刻写风格,她绝不会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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