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镇北侯府那巍峨的门墙在稀薄星光下投出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值守的甲士盔甲森寒,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空旷的街道,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肃杀。
陈青并未隐匿行迹,他就这样一步步,从容而坚定地走到了那两扇巨大的、镶嵌着青铜兽首的朱漆大门前。
“站住!侯府重地,擅闯者格杀勿论!”为首的队正厉声呵斥,长戈交叉,封住去路。数名甲士瞬间围拢,杀气锁定陈青。
陈青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精锐兵卒,最后落在那队正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烦请通传,陈青,应侯府之‘邀’而来。”
“陈青?”那队长脸色猛地一变,显然上层早已下达过相关指令。
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气息内敛、看似普通的年轻人,难以将其与上面严令搜寻的“身具奇异罡气”者联系起来。但他不敢怠慢,对身旁一名亲兵使了个眼色。
那亲兵会意,立刻转身飞奔入府。
片刻之后,沉重的府门并未完全洞开,只是旁边一扇侧门“吱呀”一声开启。一名穿着青色文士衫、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刀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他目光落在陈青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尤其是在陈青的双手和丹田气海处停留片刻,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陈公子?”文士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感,“在下侯府幕僚,文若虚。侯爷已知公子前来,特命在下在此等候。请随我来。”
没有盘问,没有搜身,甚至没有多余的客套。这份“意料之中”的接待,反而让陈青心头更加警惕。侯府的反应太快,也太镇定了。
他默不作声,跟在文若虚身后,踏入了这座北境权力的核心堡垒。
府内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反而透着一股沙场特有的简朴与厚重。
青石铺地,廊柱粗犷,沿途所见护卫皆气息沉凝,眼神锐利,行动间带着一股行伍特有的煞气。整个府邸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黎明前的寂静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文若虚引着陈青,并未前往正厅或偏殿,而是穿过几重庭院,绕过假山水榭,最终来到一处位于侯府深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独立小院前。
小院门楣上并无牌匾,只有两个古老的篆字——“静思”。
“侯爷在里面等候,陈公子请自行入内。”文若虚在院门前停步,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垂手侍立门外,显然没有进去的资格。
陈青看了他一眼,推开了那扇虚掩的、看似普通的木门。
院内景象豁然开朗,并非逼仄小屋,而是一处布置雅致、引有活水的小型园林。
而在园林中央,一座八角石亭内,一个身影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正仰望着天际那即将隐没的残星。
此人身材并不算十分高大,穿着简单的玄色常服,未佩刀剑,但仅仅是一个背影,就仿佛与整个侯府、乃至整个北境的天地气运相连,给人一种如山岳般厚重、如渊海般深邃的感觉。
镇北侯,萧断!
陈青能感觉到,怀中玄字令的灼热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甚至微微震颤起来,指向的,正是亭中那道背影!
他缓步走入庭院,在石亭外三丈处停下。这个距离,既能表示一定的尊重,也保留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反应空间。
亭中人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到来,依旧凝望着星空。
空气静默,只有假山上的滴水声,清脆而规律。
良久,镇北侯萧断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看上去约莫四十许间,线条硬朗如刀削斧劈,下颌留着短髯,双眸开阖之间,并无逼人精光,却深邃得如同星空,仿佛能洞彻人心,看穿虚妄。
他的目光落在陈青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一丝好奇,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陈青。”萧断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你比本侯想象中,来得要快,也更有胆色。”
陈青不卑不亢,拱手行礼:“草民陈青,见过侯爷。侯爷命人搜寻,陈某不敢不来。”
萧断嘴角微微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似是欣赏,又似是别的什么。“搜寻?或许吧。更准确地说,是‘邀请’。只是这邀请的方式,直接了些。”
他踱步走出石亭,在陈青面前站定,目光仿佛实质般扫过陈青周身。“星陨之地,引动远古封印,力抗寂灭之风,更在生死间凝练出前所未见的混沌罡气……陈青,你让本侯很是意外。”
陈青心头一震。侯府对星陨之地发生的事情,竟然了如指掌!连他凝聚混沌星罡的细节似乎都一清二楚!这情报能力,堪称恐怖。
“侯爷消息灵通,草民佩服。”陈青沉声道,心中警惕更甚。
“不必自称草民。”萧断摆了摆手,目光依旧锁定着他,“能引动玄字令,得窥溯源真解,练就混沌星罡者,岂是凡俗?本侯找你,并非要治你之罪,亦非贪图你之功法和机缘——至少,主要目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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