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慈宁宫。
浓重的药味混杂着一种老人身上特有的衰败气息,几乎凝滞在空气中。锦帐低垂,宫人们屏息静气,跪了一地,太医院的几位院判、御医聚在外间,个个面色凝重,低声交谈间满是束手无策的焦灼。
墨临渊的轮椅碾过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苏清栀跟在他身后,一身素净的旧衣,脸色因伤势和马车颠簸更显苍白,但她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压抑的场景。
“宸王殿下。”为首的白发院判见到墨临渊,连忙上前行礼,目光触及他身后的苏清栀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和轻蔑。这就是太后昏迷前含糊念叨的“宸王府那丫头”?
“太后情况如何?”墨临渊声音低沉,直接问道。
院判摇头叹息:“回王爷,太后娘娘突发厥逆,痰壅神昏,四肢厥冷,脉象……微细欲绝。臣等用了参附回阳,却如石沉大海,不见起色。这……这怕是……”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但意思很明显,准备后事吧。
墨临渊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紧了紧。
“本王带了人来瞧瞧。”他侧头示意苏清栀。
一时间,所有御医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清栀身上,质疑、审视、不屑,如同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刺来。
苏清栀恍若未觉,上前一步,对院判道:“劳驾,让我看看太后。”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在一片愁云惨雾中格外清晰。
院判皱眉,语气带着倨傲:“这位……王妃?太后凤体尊贵,病情凶险,非儿戏之地。您虽在王府有些名声,但太医院汇聚天下医道圣手尚且……”
“所以呢?”苏清栀淡淡打断他,眼神锐利如手术刀,直刺对方心底,“诸位圣手既然束手无策,多一个人看看,又有何妨?还是说,诸位宁愿看着太后凤驾归西,也要守着所谓的资历规矩?”
“你!”院判被噎得脸色涨红。
“让她看。”墨临渊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院判等人只得悻悻让开一条路。
苏清栀走到凤榻前。榻上的老妇人面色灰败,嘴唇发绀,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确实是一副油尽灯枯之象。
但她没有像其他御医那样先去诊脉,而是凑近仔细观察太后的面色、眼睑、指甲,甚至轻轻掰开她的嘴看了看舌苔。然后,她才伸出三指,搭上太后冰凉的手腕。
指尖传来的脉象果然微细欲绝,几乎难以捕捉。
然而,苏清栀的眉头却微微蹙起。不对。
这脉象看似衰竭,深处却隐隐有一股邪滞躁动之意,并非纯粹的气血亏虚。她目光再次落到太后微微有些鼓胀的腹部,以及枕边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特殊甜腥气的涎痕。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
她猛地转头,看向旁边侍立的大宫女,语速极快:“太后发病前,是否食用过糯米、柿子,或是大量红枣等黏腻难化之物?近日是否情绪郁结,常觉脘腹胀满?”
那大宫女被她问得一怔,下意识回道:“娘娘前日确曾多食了几块枣泥山药糕,近日因陛下与王爷……之事,心绪确有不畅,也念叨过腹中胀满……”
苏清栀眼中精光一闪!果然!
她立刻起身,对墨临渊和众御医道:“太后并非单纯厥逆,而是‘食厥’合并‘气厥’!痰食壅滞于中焦,气机闭塞不通,上下隔绝,导致阳气被郁,不能外达,故见四肢厥冷,神昏脉微!你们用参附大补,如同火上浇油,反而助长壅滞,险些酿成大祸!”
一席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慈宁宫内!
食厥?气厥?
不是阳气衰脱?
参附回阳是错的?!
“荒谬!”白发院判气得胡子发抖,“黄口小儿,信口雌黄!太后凤体虚弱,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苏清栀寸步不让,眼神凌厉,“你们只看到表面的厥冷脉微,却看不到内里的壅塞邪实!我问你,太后若真是纯虚无邪,为何用了大补之药,病情反而加重?为何腹部按之略有韧满?为何口角有特殊涎痕?!”
她一连串的反问,句句切中要害,问得太医院众人哑口无言,脸色阵青阵白。
墨临渊深深地看着苏清栀,她站在那里,身形单薄,却仿佛带着一种能劈开迷雾的光芒。他沉声开口:“依你之见,该如何救治?”
“需立刻催吐,开通闭塞!再用理气导滞、化痰开窍之药!”苏清栀语速飞快,“取羽毛、皂角末!快!”
宫内一阵骚动,有人迟疑,有人看向院判。
“按她说的做!”墨临渊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
东西很快备来。苏清栀不顾伤势,亲自上前,手法精准地用羽毛探入太后喉间轻扫,配合皂角末的刺激性,很快,昏迷中的太后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猛地侧头,“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混杂着未消化食物残渣的黏稠痰涎!
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紧接着,苏清栀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包,指尖寒光闪烁,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分别刺入太后的人中、内关、足三里、丰隆等穴,或捻或提,手法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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