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底。
阳光像是一把金色的利剑,刺穿了千万年来笼罩在此处的黑暗。光柱之中,尘埃飞舞,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
那团失去了意识的黑色淤泥,静静地趴在废墟中央。它不再像之前那样令人恐惧,也不再散发那种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恶意。此刻的它,就像是一滩随处可见的、发臭的烂泥,卑微,丑陋,且毫无生气。
但所有人都不敢大意。
因为这是“神”的尸体。
即便意识消散,但这团物质内部依然蕴含着足以让整个首都畸变的庞大魔能,以及那种刻在基因深处的、属于深渊生物的剧毒本能。如果不加处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或许会诞生出新的怪物,或者变成一片寸草不生的死地。
“它还在动。”
塞拉斯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眉头死锁。
确实。那团烂泥虽然没有了主观意识,但表面的黑色气泡依然在机械地破裂、生成。那是残留的生物活性在做最后的挣扎。
“它想重组。”伊琳娜走上前,她的法师之眼虽然已经黯淡,但依然能看穿物质的本质,“虽然没有了大脑,但这堆血肉依然记得‘吞噬’的指令。如果不彻底净化,它会像癌细胞一样,慢慢侵蚀周围的土地。”
“净化?”利安德苦笑一声,晃了晃手里那枚已经碎裂的圣徽,“我的神力已经透支了。现在的我,连个照明术都放不出来。”
“用不着神力。”
一直沉默的凯兰,突然开口。
他把战锤挂回腰间,并没有再次拔出武器。他缓缓脱下了那双早已被鲜血浸透的铁手套,露出了布满伤痕的双手。
他走向那团淤泥。
脚步很轻,没有杀意,没有愤怒,甚至带着一种令人费解的庄重。
“凯兰?”艾拉担忧地喊了一声,“小心剧毒。”
“没事。”
凯兰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他走到了淤泥面前,慢慢地、单膝跪了下去。
这个姿势,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为一个逝去的对手送行。
“它不属于这里。”
凯兰看着那团还在本能蠕动的黑色物质,轻声说道。
“它的能量来自被掠夺的地脉,它的血肉来自被吞噬的生灵,它的知识来自法比安和马尔萨斯。”
“它是个拼凑起来的怪物。”
“它之所以痛苦,之所以疯狂,是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就不该被强行揉在一起。”
凯兰伸出双手,掌心向下,悬停在淤泥上方三寸的地方。
嗡——
那一缕熟悉的金光,再次在他的指尖亮起。
但这一次,这光芒不再是那种高频的、用来“切断”的利刃。它变得极其低沉、缓慢,像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又像是大地深处那沉稳的心跳。
“光弦……归源。”
随着凯兰的低语,金色的光波像涟漪一样荡漾开来,温柔地覆盖了整团淤泥。
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刺耳的尖啸。
那团原本还在躁动的淤泥,在接触到这股波纹的瞬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正在发高烧、浑身抽搐的病人,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抚摸过额头。那种深入骨髓的燥热和混乱,被这股平和的力量一点点抚平。
“他在干什么?”塞拉斯瞪大了眼睛,看不懂这波操作。
“他在……拆解。”
伊琳娜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看到了那些肉眼无法看见的细节。
“不,他在梳理。”
在凯兰的光弦引导下,那团混乱的黑色物质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
它开始分离。
就像是油水分离一样。
首先分离出来的,是能量。
无数幽蓝色的、紫色的光点,像萤火虫一样从黑色的淤泥中飘飞出来。那是沃拉克这一生吞噬的所有魔力,是它从地脉中窃取的、从法师身上掠夺的能量。
这些能量被困在那具丑陋的躯壳里太久了,早已变得狂暴而浑浊。但在凯兰的引导下,它们被一点点洗去了戾气,重新变回了最纯粹的元素粒子。
“好美……”
艾拉忍不住伸出手,一颗蓝色的光点落在她的指尖,带来一丝清凉的触感,然后噗的一声,化作一阵微风消散在空气中。
“这是风元素。”艾拉轻声说道。
紧接着是红色的光点,那是火元素;绿色的光点,那是自然之力。
这团曾经代表着“毁灭”与“污秽”的淤泥,此刻竟然变成了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无数光点争先恐后地涌向那个头顶的大洞,涌向那片它们阔别已久的蓝天。
“它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了。”利安德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尘归尘……这才是真正的尘归尘。”
但这还没完。
随着能量的逸散,地上的黑色物质在迅速萎缩、干瘪。
那些属于“生物”的活性——那些从老鼠、从人类、从怪物身上掠夺来的血肉基因,也在光弦的震动下彻底崩解。
失去了魔力的支撑,它们不再是具有威胁的剧毒有机物,而是迅速碳化、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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