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瓦莱里乌斯那一声颤抖的质问中,仿佛凝固了。
档案室里昏暗的光线,将他脸上那交织着恐惧、贪婪的复杂表情,勾勒得如同舞台剧中的小丑。
周围的学徒们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能感觉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赫克托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但他修行带来的“清静心”,让他的大脑在此刻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他知道,这是他人生中关键的一次问对。
说错一个字,他可能就会从“有价值的资产”,变成“需要被清除的异端”。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露出了一个符合他年龄的困惑与害怕的表情。他看了一眼数据板上的加密战报,又看了一眼瓦莱里乌斯,仿佛不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主管……先生……我……我只是……”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少年人应有的怯懦,“我只是觉得那些数据……很奇怪。”
“奇怪?”瓦莱里乌斯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耳语,又像是在审讯,“哪里奇怪?说!”
赫克托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早已在心中排演了无数遍的说辞。
“是……是数据的关联性,先生。”他指着桌上一堆看似毫不相干的废弃数据板,“我前几天在整理过期星图时,发现了一份来自M30(第三十千年)末期的、关于‘涅布拉禁区’的勘探报告。报告里提到了该区域存在‘短暂的、非线性引力异常’和‘无法解释的能量衰减信号’。”
他顿了顿,又指向另一堆文件:“然后,我又在一份关于异形文明的零碎记录里读到,有一种被称为‘幽魂’的古老种族,它们的武器特征,就是造成……能量衰减。而‘天鹰之赐’号的原定航线,正好会擦过那个‘涅布拉禁区’的边缘。”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观察着瓦莱里乌斯的表情。“我只是觉得,把这么多资源送往一个新世界,应该把风险降到最低。那个……‘建议备用航线’的注释,是我以为只是一个常规的风险提示,就加上去了。至于出发时间的延误……我是真的以为需要核对流星雨数据……”
他的解释天衣无缝。
他将自己的“预知未来”,完美地包装成了一次基于海量数据检索和超凡逻辑分析的“风险评估”。这一切听起来是那么的……合理。合理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一个堆满了故纸堆的档案室里,通过分析被遗忘了几个世纪的陈旧数据,成功预判了一次足以毁灭一支舰队的星际灾难?
这听起来,比“他是先知”要荒谬,但却比“他是先知”要安全一万倍!
瓦莱里乌斯死死地盯着赫克托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漆黑的瞳孔里,看出撒谎的痕迹。但他什么也看不到。那双眼睛里,只有属于少年人的纯粹,以及……深不见底的平静。
许久,瓦莱里乌斯才缓缓直起身子,他眼中的狂热渐渐被一种算计的光芒所取代。
他明白了。
他不在乎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是天才也好,是运气也罢,甚至真的是某种无法理解的直觉……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小子是一个能下金蛋的鹅!一个能让他从这个该死的、不见天日的档案室里爬出去的,独一无二的梯子!
“很好。”瓦莱里乌斯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沙哑和威严,但他第一次,称呼赫克托时没有用“小子”这个词,“赫克托·凯恩。你做得很好。这件事,到此为止。除了我,不准对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是,主管先生。”赫克托恭敬地低下头。
“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做这些杂事了。”瓦莱里乌斯一挥手,将赫克托桌上的普通文件扫到一边,“档案室最深处的‘尘封区’,以后归你管理。那里有更多……‘奇怪’的数据。我需要你,把它们都看一遍。找出更多‘有趣’的关联。”
说完,他拿起那块加密数据板,转身快步离开了。
他要去写一份报告,一份能为他带来最大利益的报告。他会巧妙地在报告中,将功劳的大头归于自己“卓越的领导和对细节的敏锐洞察”,同时,也会不经意地提及,自己手下有一位“极具天赋的学徒”,作为自己眼光独到的证明。
赫克托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第一步,成功了。
他不仅活了下来,还为自己赢得了一个宝贵的“保护伞”,以及更重要的——接触更核心信息的权限。
接下来的日子,赫克托的生活发生了变化。
他拥有了“尘封区”的一个独立隔间,那是一个被高耸的书架包围的小小空间,只有一张桌子和一盏灯。在这里,他可以远离所有人的视线,专心于自己的“研究”。
瓦莱里乌斯将所有他认为“敏感”和“异常”的文件,都交给了赫克托。
这些文件五花八门,有关于某些星球上出现诡异邪教的报告,有关于星际战士基因种子出现轻微变异的医学记录,甚至还有一些残缺不全的关于亚空间航行时遭遇的怪异现象的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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