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六狗似是换了个人似的，两眼发直，直勾勾地看着小喜。
小喜从食盒里掏出一只包子来，塞进他口中，而后悲切地说：“爹，祖母都已经去了，你还不醒悟吗？”
白六狗狼吞虎咽地将包子吞下，闻言又破口大骂：“那个老不死的，早该死了！娘的，要是老子能出去，就立刻将你卖了！让你和那奸夫狼狈为奸！”
小喜又将破布塞进他口中，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你再忍耐几日，待我们寻到机会，就将沈禄诛杀。”说着拎了食盒，抬高声音，冷然对白六狗说，“爹，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说着撩了帘子，走了出去。
外头院子空空落落，人影都没有一个。但小喜还是极为小心地看了一下四周，仍旧拎着食盒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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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桌上摆了一只砂锅，锅中熬的是鸡丝粥，从厨房端过来，仍旧咕噜噜地冒着小泡。旁侧是两笼做得精致的小包子，以及两碟腌得翠嫩的小菜。
顾娇拿木碗给阿孤盛了一碗，笑道：“别院的厨娘手艺倒是甚合我口味。”
阿孤吃一口鸡丝粥，再夹一只小包子咬一口，果然满口留香。
只是自从上回顾娇闹别扭，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在一起吃过早饭。此时外头晨曦初露，落雪簌簌，里头地龙烧得正好。顾娇只穿一件丁香色的薄袄子，下面一条同色的罗裙，穿一双镶了兔毛的半包鞋，梳着利落的朝天髻，脸上笑意盈盈。嘴边因喝了粥，沾了一丁点米粥。
阿孤忍不住伸手过去，将她嘴角边的那点米粥抹去。
外头忽而有人道：“哟，这郎情妾意的，倒是叫我一个孤家寡人的，瞧了好生脸红。”说话的大步踏进来，是沈禄。
顾娇问他：“你可用过早饭了？”
沈禄看看桌上的鸡丝粥和小包子，啧啧道：“我可吃不来这样的。”说完却仍旧站着，望望阿孤，又望望顾娇。
阿孤淡然道：“有话快说。”
沈禄笑眯眯道：“倒是也没什么事，便是方才来了两个官差，说之前伍锦云串通盛妈妈，施计使马儿发疯，踢伤顾画师一案，需要顾画师到刺史府去做个旁证。”
顾娇放下筷子，迟疑地问他：“那伍大姑娘果真是为了你，而伤害我？”那她何其无辜。
沈禄仍旧风轻云淡：“女人心，海底针，或许是，或许不是。”
冥州刺史府在冥州城的北边，府衙倒是没有顾娇想象中的雄伟，比起沈家别院似乎还要略逊一些。便是公差们穿的公服也似是有些随便了，有几个年纪大的，还大咧咧地在外头套了一件脏乎乎的羊裘。
公堂也比较狭小，凉飕飕的。伍锦云披散着头发，脸色憔悴，手脚上带了镣铐，跪在地上。她瞧见顾娇进来，也不吭声。
冥州刺史陆遥观，年岁倒不大，瞧着面白无须的，约莫三十出头。不知是不是顾娇的错觉，似乎陆刺史的紫色官袍上，好像有一小块不起眼的补丁。
顾娇的户籍是商籍，见官自是要下跪的。
那陆遥观倒也不凶恶，让她将经过描述一遍。
其实顾娇来时已经和阿孤细细推理了几遍，那日她和伍锦云站在外头才说了几句话，伍锦云的丫鬟便递给她一个木箱，伍锦云一走，马儿便冲过来踢伤自己。难不成是那只木箱里所装的东西引发马儿发疯的？
据沈禄说，那只木箱在她被踢伤之后，由沈六拾得，交给他了。但是事后他检查过木箱，里头的确是伍锦云画的一幅画，那幅画十分普通，毫无玄机。
此时那只木箱便作为证据，放在陆遥观的案头上。
陆遥观问伍锦云：“这只木箱你可认得？”
伍锦云点点头。
“你为何要伤害顾娇？”
伍锦云咬牙切齿道：“她勾引沈禄，整日让沈禄围着她团团转，我心生不忿，沈禄本是我的，怎可让给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陆遥观细细咀嚼她的话：“来历不明？顾娇，你可能拿出路引来？”
顾娇镇定自若，将一个小本子举在头上：“路引在此。”
一个公差将路引呈上给陆遥观，陆遥观随便翻了翻：“没有错呀，顾娇，鼎州商贾人士。”他转向伍锦云，“伍锦云，你可知罪？”
伍锦云却笑了，她脸色憔悴，笑起来便有几分怪异：“陆官爷，民女何罪之有？”
陆遥观怪道：“你方才才承认你嫉妒顾娇，想加害与她。”
伍锦云仍旧笑着：“越是民女糊涂，一时口误，说错了。”
陆遥观拧眉：“公堂之上，哪里容得你胡说？！方才文书已记录下来，待抓到恶妇春桃再上堂另审！”
伍锦云却兀自叫道：“陆官爷，民女冤枉呀！都是顾娇指使那春桃做的，那春桃既然逃了，定是害怕顾娇将她杀害……”竟是是信口雌黄，胡乱叫起来。
顾娇侧头看她，却见伍锦云嘴上虽然说着冤枉，但神色竟然丝毫不慌张，相反脸上似乎还挂着一丝讽刺。
前些天遇到陈招时，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又来了。
从府衙出来，阿孤迎上来，问她：“如何？”
顾娇蹙眉：“那伍锦云一会说她要害我，一会又不承认，倒是怪异。”
阿孤心中便起了几分警惕，但他细细在心中过了好几遍，仍旧理不出头绪来。
两人坐在马车上，顾娇细细将事情前后梳理着：“先是伍家下定瓷器，我来画坯，盛妈妈来监督我；我与盛妈妈起了龌龊，盛妈妈气病了，后来事情不了了之。再后来，伍锦云来见我，送我木箱，我被马踢伤。今日伍锦云说我勾引沈禄……”
她细细回想着，觉着似乎总有哪里不对劲。
她的眉头皱着，鼻儿也拧在一起，一张娇艳小脸乌云密布。
阿孤轻轻握着她的手：“你自来了冥州，一向都是以男装示人，脸上每日皆抹黄，那伍锦云之前没有见过你，更没有见过你的原来面目，怎么就认为，沈禄能被你迷住了呢？”
“对呀！”顾娇恍然大悟，“她从来没见过我，更不知我的身份，怎么就认定我是来历不明的呢？”
“背后定有人指使……”两人异口同声。
两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定是陈招，得不到她，便想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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