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院门，周母迎了上来，“秉昆，你姐胃又疼了，你去买点小米，我给你姐做点小米粥。”
“哪，粮站能有小米么？”周秉昆问。
周母眉头一皱，“去看看吧，要是没有，就去小市场看看。”
“妈，那我现在就去。”说完，周秉昆没进家门，又离开了家。
到粮站的时候，粮站刚要下班。
周秉昆进去打听有没有小米，粮站的营业员爱答不理，十分霸气说了两个字，“没有！”
没办法，周秉昆只好去小市场，看能不能买到小米。
自从上一次在小市场把涂自强三个手下疤子、大狗、猴子打了之后，周秉昆这是第一次来小市场。
已经五点多，天色很暗。小市场的人却不少。
这个年代，尽管物质条件极度匮乏，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却没有停止过。好好过个春节，就是这个年代对美好生活追求的最朴实的价值观。
每家每户，无论有钱没钱，都会把一年攒下来的钱掏出来，过个光鲜的年。
与上一次来，没几家摆摊不同，这一次摆摊的人多了不少。有一些不是残疾人、老人的也偷偷来这里摆摊。
快过年了，经营局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不那么抓了。
转了一圈，总算找到一个卖小米的。卖小米的是一个长头发年轻人，这个年代大多人都剪个球头，长头发有些格格不入。
周秉昆买了五毛钱的小米，转身就要离开。
也许是冤家路窄，大狗和猴子正冲向周秉昆这边走了过来。
被周秉昆打了两回，再见到周秉昆两个人腿都有些软。要不是已经面对面，避不开了，两人可能撒腿就跑。
“周……周老大……你来买东西。”猴子嘴甜，苟着腰，一脸堆笑。
周秉昆“嗯”了一声，“买点小米。”
“周老大，以后来这买东西，找我们兄弟，绝对没人敢砸你的秤。”大狗拍了拍胸脯。
“好。”周秉昆不想跟他们废话，随口答道。
这时，刚刚卖给周秉昆小米的长发年轻人，突然拎着小米就跑。猴子看到，大声喊道：“小比崽子，你还没交摊位费呢。”
说着，冲了过去。
大狗也顾不上跟周秉昆打招呼，也冲了过去。
人太多的缘故，长发青年没跑几步，就让大狗和猴子摁在了地上。
猴子从长发年轻人手中抢过了半袋子小米，踢了地上长发青年两脚，“小比崽子，还想跑，小米别想要了。”
长发青年从地上爬起来，“兄弟，别别，我错了不行么？摊位费我交。”说着，从兜里摸出刚刚从周秉昆那里收来的五毛钱，递给了猴子。
猴子却没有接，“晚了，这半袋小米我们要送到经营局，说有人假装残疾人来小市场卖货，你等着蹲墙牢吧。”
“大哥，别别，下一次我再不敢不交摊位费了。”长发青年哭唧唧的说。
“我不是说了么，晚了，再逼逼，现在就把你送到经营局去。”大狗一脸凶相。
长发青年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想起刚才大狗和猴子对他们身后年轻人毕恭毕敬的样子，急中生智快走两步，拉住年轻人的胳膊，“大哥，一看你就是好使的人，你帮我说几句话，让他们把小米还给我吧。”
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买了小米的周秉昆。
听完几个人的话，周秉昆大概听明白什么事了。这个长发青年假装残疾人在这卖东西，还不想交摊位费。
被大狗和猴子发现，把他摁倒，抢了他半袋子小米。
虽然大狗和猴子欺行霸市不是好人，这个长发青年逼逼赖赖也不地道。
这样的事，周秉昆不想管，也不会管。
甩开长发青年的手臂，冷冷说：“我管不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听周秉昆这么说，长发青年顿时傻了眼。拉着周秉昆的胳膊，“大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周秉昆回过身，把长发青年的手扒拉下来，“你们的事，我管不着。”
这一下，长发青年看清了周秉昆的脸，眼睛一亮，“周……你是周秉昆吧？”
听到长发青年喊到自己名字，周秉昆停下脚步问：“你是谁……”
“我是你小学同学，叫曹德宝。”长发青年一脸堆笑。
“曹德宝？我怎么不记得……”周秉昆努力回忆着。
“我比你大一届，离你家不远。你有个漂亮姐姐，全校都知道。”曹德宝忙说。
“周……周老大……你们认识？”猴子上前两步问。
周秉昆点了点头，“就算认识吧……”
“周老大，这个人坏了规矩，我们也没办法才削他的。”猴子解释说。
周秉昆想到眼前这个曹德宝又是同学又是邻居，要是不替他说两句话，有些说不过去了。
于是道：“不懂规矩的当然要削，他毕竟跟我认识，你们看，怎么办好。”
“老大，我把摊位费补上，你把小米还给我怎么样？”曹德宝大眼珠子瞪得溜圆。
“我们盯了你好几天了，你可不是一天没交摊位费。”大狗怒斥道。
“一天摊位费多钱？”周秉昆接过话问。
“五毛……”猴子应声说。
周秉昆思量片刻，对曹德宝说：“这样吧，你补四天摊位费，你们把小米给你。”
“四天，那是两块钱啊……”曹德宝一脸为难。
“你要是不交，那我就不管了。”周秉昆冷冷说。
想着半袋子小米至少值十块钱，曹德宝狠狠咬了咬后牙槽，“我掏，我掏……”
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两元钱。
周秉昆算是不偏不倚，大狗和猴子对望一下后，大狗从曹德宝手中接过钱，猴子把半袋子小米扔到曹德宝怀里，“小比崽子，也就是周老大开口，要不，可不是这两块钱的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曹德宝弓着腰说。
周秉昆见事已经解决，没跟几个人打招呼，拎着小米，走出小市场。
没有多远，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周秉昆，老同学，等等我……”
周秉昆回过头，只见曹德宝连走带跑赶了上来，喘着粗气道：“周秉昆，今天我得好好谢谢你。我也没有别的啥好东西，我再给你二斤小米，就当我一份心意。”
“不用。”周秉昆一口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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