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义元抢了天野景德的马,心急火燎地拍马赶到龙美山上时,天已经黑了。太原雪斋的侍从们挑了一个干净点的地方,扎了个帐篷,在外面点起了篝火取暖。帐篷内,太原雪斋正躺在床褥上休息。在他边上,照顾他的侍从们不停地清洗着咳满了血迹的毛巾,连脸盆里的水都有些泛红了。
“老师!您的身体……”今川义元大跨步抢进帐来,瞬间被太原雪斋的状态吓坏了——这比他两年前,从京都坐船回来时还要糟糕——辛苦闭关修养的2年,几天的奔波折腾就全部还回去了。
“无妨,死不了。”太原雪斋看到今川义元来了,立刻换上一副泰然自若的笑脸。
“您在想什么啊?我刚才已经问了人了,您是从今川馆一路快马加鞭过来的!您的身体平日连出个门都够呛,还敢骑快马?还敢上战场?”今川义元气得几乎要哭出来,跪在太原雪斋面前就给他磕起头来,“算我求您了还不行吗!珍惜一下您的身体吧!您都一大把年纪了,不能在这样逞强了!”
“为师不来能行吗?今天要是没有为师,今川家的大军就都在这里损失一小半,从此西三河就不在我们掌控范围内了。咳……咳。”太原雪斋刚说一句长一点的话,立刻又是咳嗽起来,吓得今川义元赶忙上前搀扶。
“是徒儿无能,连累您受罪!”今川义元此刻却是一句犟嘴的话都不说,双眼瞬间淌下泪来,倒是让太原雪斋没办法再开口取笑了。
“也不怪你,是松平家被织田弹正算计在先,才把我们今川家拖入如此险境的。你的处置也算是尽力了,只是在这种极端恶劣的条件下,就不能再去争胜了。减小损失,就已经很好了。你还想着又守住冈崎城、又保住自家军力,什么都想要,最后险些什么都没捞到。”太原雪斋语重心长地教育着今川义元,后者只是点头,忧心忡忡地看着太原雪斋惨白的面容。
良久,今川义元才终于轻声憋出了一句话:“您不是也一样?想着既要今川家的利益,又要长命百岁,小心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哈哈……为师这趟前来,可是做好了为今川家燃烧生命的觉悟的。”
“不准再说这种话!”今川义元闻言猛地站起,双眸里的泪花闪烁着飘散,死死地盯着太原雪斋。
“好……好。不说。”太原雪斋像是小时候哄今川义元一样,笑眯眯地低声道,但今川义元显然对他的敷衍很不满意,刻意别过头去,向帐外问道:
“轿子做好了吗?”
“做好了,为师今晚也不走了,别催了。”太原雪斋却是摇了摇头,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又躺下去了一点,“真的折腾不了一点了,让为师在这儿躺一宿吧,明天再回冈崎城。”
“那就把火生旺一点,周围再搭一圈木墙,拿布罩住,给帐篷挡风。”今川义元一边吩咐着侍从,一边扭头对太原雪斋道,“我留下来陪您。”
“承芳,你要回到冈崎城里去。整顿一下部队,明天一早就渡过矢作川去进攻安祥城。织田军撤退匆忙,之前打造的攻城器械全部留在了冈崎城下,都被我们缴获了,省去你重新制作的功夫了。明天就推着那些攻城器械去攻城。”但太原雪斋却再次摇了摇头,不由分说地对今川义元道:
“徒儿,听话,这是一劳永逸地解决三河的最好机会。趁着织田军新败,士气低迷;再加上安祥众全部被俘,安祥城内怕是人心惶惶。你回冈崎城后,马上也要着手调略,用尽一切手段,动摇织田家在西三河的根基。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把我们今川家三代人打了几十年的三河给收入囊中。”
“……我知道这是好机会,但是老爷子你的身体真的不要紧吗?”今川义元忧心忡忡地看着太原雪斋,和他嘴角咳出的血迹。
“为师要不要紧,你这个不通医术的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倒是你如果能把三河拿下了,以后为师就不用跑这一趟来给你擦屁股了。”太原雪斋干笑了两声,嘶哑的嗓音听着就很疼痛,“去吧,承芳。”
·
天文十五年(1548)1月28日深夜,冈崎城。
今川义元赶回天守阁时,几乎已经要过了子时四刻。绝大多数今川家的重臣都已经就位,虽然还有部分溃兵没能收拢,但是家主们都已经回到了冈崎城内。一同列席的,还有东松平家的诸人。
“时候不早了,我就长话短说。军情评定结束后,大家也早点休息,明天还有进一步的行动。”今川义元已经几乎连轴转了11个时辰一整天,累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但还是强忍着疲倦开始布置任务:
“明天清晨,用完早饭后,我们就全军出城,渡过矢作川,攻击安祥城。战力保存较为完好的戈矛备、安远备作为先锋,东远江众和西骏河众随后跟上,确保前进路线安全。之前在小豆坂溃散的备队就不必出战了,留守冈崎城。其余部队,和我一同押送攻城器械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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