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①
林暄妍望着眼前的景色，酉时的阳光已不够热烈，浅金色透过竹叶落在石上清泉，虽不及湖面上的浮光跃金那般大气，却也足以令人心生喜爱。
“此处平日就少有人来，这段时间更是不会有旁人来扰您清净。”
非台鞠了捧水，低头喝了一口，笑道：“这泉水很是甘甜，婕妤要不要一试？”
林暄妍抬手接住旋转落下的竹叶，摇头笑道：“不了，今日天色已晚，下次灌上几个水壶带回去。”
“好，”非台蹦蹦跳跳走到林暄妍前面去，“小僧带您回去。”
之晴上前拦住非台，“小师傅，让奴婢带路吧，若是走错了，您再提醒。”
见非台不解，之晴解释道：“总不好日日都要小师傅带路。”
非台挠挠头，见之晴坚持，便也没坚持，退到了之杏身边。
等回到伽浮院，正好端来了晚膳，林暄妍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从中拨了两个菜，要之晴去送给非台。
反正她也吃不完，随手做个顺水人情。
不多时，之晴就端着空食盒回来了。
“小师傅很是高兴，特意要奴婢代他感谢您呢。”之晴笑道。
林暄妍浅笑，“小孩子嘛，一点点小玩意儿就足够高兴许久了。”
“你们也先下去用膳吧，”林暄妍看向二人，“此处不比宫中，待服侍我用完，这些斋饭恐怕都得冷了。”
见二人还欲拒绝，林暄妍又补了句：“待会儿还有事吩咐你们。”
俩人这才齐声应是，退出了房间。
斜阳西下，圆月东升。
林暄妍用完晚膳推开窗户，正好瞧见倦鸟归巢。
这时之杏二人也用完晚膳走了进来，待收拾完桌案上的残羹冷炙，这才重新回到林暄妍跟前，正色唤道：“主子。”
林暄妍将窗户关上，院中树叶的沙沙声登时就小了许多。
“明日去取膳时，想办法告诉秀莹，我申时会到竹林深处的泉边，要孟美人来寻我。”林暄妍垂眸转着手腕上玉镯，淡声道。
之杏一凛，低声应是。
将事情吩咐下去，林暄妍侧头望向窗外，还不到戌时，漫漫长夜该怎么度过？
来前想着泰宁寺毕竟是佛门清净之地，讲情爱的话本子一概没带。
林暄妍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之杏身上，之杏一看到这眼神，身体就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连忙打哈哈道：“奴婢去问问洗漱的热水好了没，免得又要等。”
之晴诧异的看着之杏一溜烟的跑走，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丫头，”林暄妍无奈一笑，“之晴，你将我带来佛经找出来。”
许是天照榭的宫女们都被她带着看讲述情情爱爱的话本，每每让她们编故事时，也多半是些痴男怨女的故事。
她都特意没带话本，又岂会让她们编情爱的故事？
反正她也有个爱好佛理的名头，不如抄几句佛经供奉在佛前，才更好做实她一贯的形象。
林暄妍抄了半个时辰才落笔，此时窗外的晚霞已彻底被明月替代。
皓月当空，星辉黯淡。
林暄妍诗兴大发的对月吟了两句诗，只是才说了两句，上扬的嘴角便垂了下去。
之杏二人正听得起劲，不由问道：“主子，怎么不说了？”
之杏二人未上过学，如今识得几个字，还是之柳教导的，只知诗中用上几个风花雪月的字眼就是极美，哪里能知林暄妍此刻的心境。
听到二人的问话，林暄妍转身摆手道：“今日累了一天，困了。”
二人没听出异样，只当林暄妍真是累了，服侍她更衣睡下，便退出了房间。
只是待二人一走，林暄妍便睁眼望向覆了一层霜华的窗纸。
她曾有个才女的名头，在青楼中。
作诗更是信手拈来，受到不少青年才子的追捧。
可唯有林暄妍自己知道，不过是堆砌了些阳春白雪的字眼，若是诗中能够稍稍的引经据典，那就更不得了了。
她还记得当初为了争夺花魁之位的那个月，每日作诗一首，别说《诗经》了，就连《三字经》与《千字文》都快被她翻烂了。
琴棋书画可以熟能生巧，但唯独肚子里的墨水，哪怕重来一世，基本没什么长进。
想到这，林暄妍烦躁的翻了个身，回到宫中后，还是少看些无病呻吟的话本，寻些正书来瞧瞧。
免得初儿被她给带偏了。
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今后被男人随随便便就骗走了。
林暄妍杂七杂八的想了半宿，最后的结局就是，泰宁寺的晨钟都没能将她给吵醒来。
但不起床是不行的，林暄妍得去大殿跟着诵经。
“主子，主子！”之杏冲着林暄妍大喊，才将人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了？！”林暄妍被吓得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之杏，怎么了？”
之杏无奈哄道：“主子，您来泰宁寺可是祈福的，不是来睡懒觉的。”
“您去大殿念完经再回来睡个回笼觉？”
林暄妍抹了把脸，强撑着打起精神，“这就起。”
“主子昨夜不是睡得挺早吗？”之晴在后面小声嘀咕，“怎么还这般困呢？”
林暄妍就当没听见，总不能说她昨夜对月伤感去了吧。
最后林暄妍在眼下多扑了些脂粉，遮住眼下的青黑，勉强在最后时刻堪堪赶到。
只是——
林暄妍看着皇后乃至孟美人，除了淑妃，一个个的脸上带着疲累，显然是没睡好，只不过皇后要主持大局来得早些外，另外三个更是没比林暄妍早到多少。
昨日遇到的闻嫔，和林暄妍几乎是同时到的。
林暄妍到时，正好听见闻嫔解释：“嫔妾在宫中住惯了，一下来到泰宁寺，有些不太适应。”
“嫔妾给皇后请安，给淑妃、邓妃娘娘请安。”林暄妍上前行礼道。
皇后见众人都已到齐，转身看向一侧披着袈裟的白胡子僧人，尊敬道：“住持，可以开始了。”
住持捋着胡须眯眼笑道：“还请诸位娘娘与贫僧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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