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你总算回来了,我立马给你做吃的。”小翠还是这个温柔的口气,完全没有在意皇浦云身后的王玥。
那孩子忽然从皇浦云身后钻出来,脆生生喊了声:奶奶!
小翠手里的扁豆掉在地上。她眯起眼打量那孩子,眉心间的朱砂痣和记忆里的小模样渐渐重合。玥儿?她声音发颤,伸手去摸孩子的脸。王玥的眼眶瞬间红了,扑进她怀里蹭着:奶奶,我是玥儿啊!六年未见的孙女,竟长这么高了。小翠搂着孩子单薄的肩膀,灶膛里的火光映得她眼角的泪珠子闪闪发亮,落在蓝布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小翠的胳膊就已经像铁箍般圈住了王玥的腰。她埋在孙女颈窝的脸剧烈地颤抖,浑浊的眼泪瞬间濡湿了王玥肩头的布料,带着六年积攒的咸涩滚进衣料的纹路里。你可算回来了……她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棉线,抽抽噎噎地断成一截截,手却把王玥往怀里又按了按,仿佛要将这个高挑了许多的身影揉进自己枯瘦的骨血里。
王玥被勒得闷哼一声,后背先僵了僵,随即缓缓抬起手,掌心贴着奶奶嶙峋的脊背轻轻摩挲。奶奶,我回来了。她的声音也带了点颤,尾音被小翠的哭声吞得模糊。
灶房里的柴火噼啪响,王玥盘腿坐在土灶前的小板凳上,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她玄色道袍还沾着星点尘土,说起沐雪雪顶的极光能映亮半个天空,天山十万大山的瘴气如何化作毒蛇形状,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星辰。
奶奶您不知道,我这次闭关六年,总算摸到就层的门槛,引气入体时连打坐的青石都裂开细纹......
小翠奶奶没接话,只顾着往陶罐里添姜片。她把面杖往案板上一拍,白花花的面粉腾起细雾:说这些做什么,伸手捏了捏孙女手腕,指节硌得她心疼,出去七年,回来倒像阵风就能吹跑,柴火都比你沉。
王玥嘿嘿笑,正要辩解自己修炼耗损真元本该清减,却被奶奶用围裙角擦了擦嘴角:瘴气厉害,还是天山的风雪冷?见孙女点头,她又摸了摸王玥颧骨,那里比去年又尖了些,饭可曾按时吃?
有时在山里追猛兽......
追猛兽能当饭吃?小翠把刚和好的面团往桌上一摔,面团弹了弹,我看你是把脑子也炼糊涂了,八层后期顶个屁用,山珍海味当不得一碗热汤面。她转身揭开蒸笼,白雾裹着馒头香涌出来,今晚炖了你最爱喝的鸡汤,先吃三个馒头垫垫,明早我再给你卧俩糖心蛋。
王玥看着奶奶鬓角新增的银丝,忽然觉得那些惊心动魄的云游经历都轻飘飘的。她伸手去接奶奶递来的馒头,指尖触到温热的瓷盘,鼻尖一酸:奶奶,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回来就好,小翠奶奶把馒头往她手里塞得更紧,以后再敢瘦成这样,我就把你丹炉砸了,看你还怎么闭关。说着又觉得心疼,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快吃,看这馒头香不。”
沈兰扶着门框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灶间昏黄的油灯把女孩的影子投在土墙上,蓬松的发顶沾着点麦麸,像只刚从面袋里钻出来的小刺猬。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团滚烫的棉絮,那句你是谁家的娃卡在齿间,被女孩又一声软糯的泡得发涨。
王玥啃馒头的动作停了,沾着面屑的小手悬在半空。她记得走时自己才比灶台高一点,如今新纳的布鞋都顶到娘当年的门槛了。
玥儿......我的玥儿......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秋风里的残叶。王玥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乖乖地把脸埋进娘潮湿的肩头,闻到一股皂角混着尘土的味道,和梦里的一模一样。灶膛里的柴火噼啪响了一声,映得母女俩交叠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
沈兰望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烛火摇曳中,只见她月白道袍洗得发白,发间别着截断裂的木簪——那是她十三岁离家时,自己亲手为她簪上的。七年光阴,竟将昔日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磨成了这般模样,清瘦的肩上仿佛还沾着边关的风沙。
母亲。女儿轻声唤道,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指尖触到沈兰脸颊时,她才惊觉这双手竟生了层薄茧,虎口处还有道浅浅的疤痕。
沈兰猛地攥住女儿的手,指腹摩挲着那处疤痕,喉头哽咽:傻孩子,当年若知修行这般苦......
不苦的。女儿反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途中结识了许多朋友,也见了许多风景。您看,这是天山上的雪莲籽,给您安神。她从袖中取出个小布包,里面盛着几粒晶莹的种子。
沈兰再也忍不住,将女儿揽入怀中,泪水浸湿了她肩头的道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窗外月华如水,映着屋内相拥的母女,七年的牵挂与思念,终究化作了此刻无声的泪。
夕阳把皇浦云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屋里传来小翠和沈兰的笑声,断断续续的,像碎珠子似的滚到他耳朵里。玥玥再吃一口,奶奶喂你。那是小翠的声音,带着他许久未曾听过的温柔。母亲她都快二十了。沈兰接过话头,随后是咯咯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皇浦云抬起头,望向那扇虚掩的木门。门里暖烘烘的,灯影里映着两个忙碌的身影,她们的世界被王玥填满了。他想起小翠端来的粥,放在他手边就匆匆进了里屋,连问一句烫不烫都忘了。
风卷着落叶飘过他的脚边,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身上的蓝布褂子有些单薄,可他不想起身回屋。屋里的热闹是她们的,他像个局外人。笑着听屋里面聊天。
王玥的诉说,尖锐的像针一样扎进皇浦云的心里。他知道这些年王玥修炼的不容易,自己也没有帮上她什么忙。
暮色渐浓,屋里的灯更亮了。皇浦云的影子慢慢淡去,最后和院子里的黑暗融在了一起。他就这样坐着,听着屋里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到最后只剩下王玥均匀的呼吸声。而他,像院子里那尊沉默的石磨,在寂静中守着一个无人问津的黄昏。石桌上的茶盏早已凉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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