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如此沉痛的话题，就没了嘻嘻哈哈。
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直接伤到了所有人的心，而悲哀的是，她们如今的痛楚，她们的女儿也会经历，悲剧一次一次的上演，牢笼跨过的历史的长河，也要完成禁锢的使命。
对抗一直流传下来的规矩，是要付出代价的，默默地忍受才是常态，世界上多的是胆小鬼，所以勇敢的人比勇敢本身更珍贵。楚笙见她们沉默的模样，心有不忍，虽然无法完全共情，却也得窥见伤怀一二，房间内安静的让人窒息，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你们很难过吗？”
“那么在以后你们的女儿出嫁的时候，会说出让她难过的话吗？”
“她们如果想回家长住，你们会催她尽快离开吗？”
楚笙的话问完之后，鸦雀无声，许久之后，在角落里传来一声弱弱的声音：
“可是，嫁出去的女儿如果回娘家，会被笑话的。”
“被谁笑话？”楚笙问。
“就附近的邻居，还有亲戚，以及一些陌生人。”一个女人眼下乌青，似想到痛苦的事，秀眉紧蹙，说：“再说，如果总回娘家的话，公婆也会不开心。”
“所以呢？”
楚笙说：“他们嚼舌根，他们不开心，又不会怎么样。经常生气的人身体都差，容易死的早，你多气气他们，他们死的早一些，这样会更好啊。”
这……
女人们对视一眼。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凡事都以自己开心为目的。”
“可你们就是因为一直为了让别人开心，才变成现在这样的。”楚笙说：“难道不是吗？你们这么痛苦的原因，无非就是凡事都在为别人着想。”
为父母，想要让他们不被人指指点点。
为丈夫，希望所有人都觉得他爱护妻子。
为公婆，给他们留下美名，惹人羡慕。
为孩子，在女儿面前做好贤妻榜样，在儿子面前充当贤妻模板。
如果真的大度，觉得就算一味的奉献却得不到回应也无所谓，那就罢了，可是，明明都在计较啊。
觉得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认为自己可以获得更好的待遇。
那就去争，去抢啊。
这世间没有一项权利，是在你沉默、低迷、无奈接受的时候欢欢喜喜的跳进你手里的。即使是小孩子，遇到玩具不争不抢，失去的东西都不会回来，父母的夸赞也不过是不足为奇的安慰奖。
她们刚才的沉默，是想起了回不到过去的曾经，也想起了回不过去的家。
可她们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女儿，孙女，重孙女，打好翻身的第一仗，因为害怕的东西太多，没有进行对抗的勇气。
从小她们接受到的规训，就是以别人优先。
那个别人，可以是父母，可以是兄弟，可以是任何人，但不能是她们自己。
“我们就算回去，村子里分田分地，也不会有我们的，哥哥和弟弟还会觉得我们回来是为了抢夺父母的财产，到那时候反目成仇，又何必呢。”
李胜男哑着嗓子，她抓住楚笙的手，感觉到的温热也在温暖她的心。
“我们知道，你为了我们好，但我们需要考虑的太多了，即使不为别人，只为自己，那也是得不偿失。”李胜男从脸上挤出来的笑很勉强，却很漂亮，她年纪不大，但眼神浑浊：“都是我们太没用了，当不好一个好女儿，也做不好一个好母亲。”
楚笙突然感觉好无力。
李胜男说的真诚，她眼睛明亮，为她的没用而道歉，也为了不能如楚笙的愿而道歉。
这不是她们的错。
就算说破大天，也不是她们的错。
楚笙的心里像是打碎了五味瓶一样，复杂无比，她反手抓住李胜男的手，话已至此，她多说无益，可是有一句话，她一定要说出来，即使说出来没有半点用处：
“你们最应该做好的是自己。”
年纪越小，就越容易接受新鲜的事物。
有的时候，即使知道是正确的，但很多人还是无法接受，是因为每认同一次，都是在否认之前的自己，那种无时无刻产生的自我厌弃，会拖着一个人不停地往下拽。
没关系。
慢慢来，不急的。
又哭又笑之后，又来了这么一遭，都累了，没人说话，不到一会儿就传来了鼾声。
影虫闻此而动，楚笙手里拎着一把刀，来一只剁一只，待到天大亮，地上的影虫大约十几只，阳光一照，瞬间化成黑烟，消失不见，雾烛的烛心冒出白色的烟，楚笙掐灭了烛心。
李胜男最先醒来。
她睡的并不安稳，即使楚笙动作很轻，她还是会时不时的惊醒，眼看着影虫消失的过程，她恍若梦中，许久之后才接受了这个现实，讷讷问：
“我们以后真的可以回到之前的生活吗？”
“当然。”楚笙下巴微抬，明目若星：“我会除掉这里所有的影虫。”
“谢谢你。”
“是你们先救了我的。”楚笙说：“这是回报。”
女人们都醒了，见天色大亮，和楚笙告别后，就个各回各家了，李胜男为了表达感谢，邀请楚笙回她家吃早饭，楚笙答应了，后腰处别了一块碎银，可以用来当饭费。
李胜男心怀希望，走路都带风。
“我做的野菜饼很好吃的。”李胜男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脸颊飞起一抹嫣红：“野菜很常见，又不用花钱，村子里的婶子们每次出去挖野菜都叫我，如果你吃不惯，我可以给你做点别的。”
“我吃过野菜饼。”楚笙说：“之前在西岐的时候吃过野菜饼，但是这里的野菜和西岐的野菜肯定不一样。”
李胜男笑了：“那就顺便尝尝。”
把楚笙带回家的时候，小拴子正在门口玩儿，看到李胜男回来了，放下手中的泥巴就朝她飞奔而来，李胜男笑呵呵的将孩子接住，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楚笙看着跟泥猴似的小拴子，也后退了半步。
“熊孩子，怎么不知道叫人呢？”李胜男把小拴子拽到楚笙面前：“叫姨姨。”
小拴子别别扭扭，声音低如蚊声：
“姨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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