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想，可想可想了…”蒋奶奶也不想强人所难，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一点都不想回族地，那些人会为难毅哥儿，被缠上，就永无宁日了。
“不需要立碑立墓，微微啊，你只需要悄悄，悄悄把我的骨灰带进去，随便在我儿的墓碑边挖上个深坑埋进去就是。”
“还有，你蒋哥，将来也一样，埋在他爸爸旁边，反正他茕莹孑立，也没什么放不下的。”蒋奶奶不怕日后没人祭奠，她会提起烧用之不尽的物品，一家团聚比什么都强。
“老姨，你，我怎么说你好，怎么可以不立碑立墓，那我们成什么了？”魏明月气急，这是什么话，她们没有一个会随便挖个坑埋人。
“外面也有很多很好的墓地，你可以好好挑，没必要死磕着元大哥墓旁。”魏明月被蒋奶奶带偏，一个劲想着难以操作的点去了。
“微微，你说呢？要是为难，埋在你那高塔周围也成的，听说死后灵魂飘渺，我觉得，爬个山不成问题。”蒋奶奶执拗的等着魏微的态度，要是不能埋进去，日后也进不去，怎么跟儿子儿媳团圆。
魏微手掌握拳，看了一眼魏明月，乍然出言：“我同意，魏家有空位，为我留的我的位置让给你好吗蒋奶奶？”
“不行，微微，那你呢？”魏明月急了，她也想和闺女死后贴近一些。
魏微抿唇轻笑，“我？我那还不简单，想在哪就能在哪，一句话的事，是你们比较难办。”
魏明月转过弯来，“也是，是我糊涂了。”
“那你同意魏家墓地那片进一个蒋奶奶和蒋书毅吗？”魏微垂询道，虽然她同意，可也得考虑另外几人的意见。
“愿意，老姨就是咱们自家人。”魏明月点头点得十分干脆。
反正她也死心了，微微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蒋奶奶喜极而泣，最担心的事一解决，心头的大石一下子去了。
“老太太，喝碗补药，补补精神头。”牛淑霞小心翼翼的端着她亲自熬好的汤。
“好好，”蒋奶奶二话不说，一点没有平时喝药的磨蹭。
然而，药一入口，浓浓的参味……
这味道，她一辈子不忘，这场景，她午夜梦回，多少次难以释怀。
面不改色的将参汤一饮而尽，蒋奶奶放下碗后拉着魏微的手不放，“微微啊，书毅什么时候会到？”
“最迟晚上，一定会到。”魏微实话实说。
“哦，这样，”蒋奶奶自觉自己精神头不错，肯定来得及，“微微来，奶奶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好。”魏微顺从的跟着蒋奶奶来到一间单看摆设，是书房的地方。
蒋奶奶转了下许久没开启的机关，露出暗格。
“要拿什么？我帮你拿。”魏微看着暗道，不想蒋奶奶下去折腾。
“不用下去，下面只有三口棺材，其它什么都没有。”蒋奶奶慢慢踱步，在暗道口抱了个箱子出来。
“里面是奶奶自己给自己做的寿衣，蒋家有个传统，就是寿衣要找一个有福气的来收尾，微微愿意吗？”蒋奶奶不慌不忙，看着自己的寿衣，上面一针一线都是她精心缝制，到了下面，也会是最得体的老太太。
“蒋奶奶，原来你知道。”魏微敛下眼帘。
“傻孩子，你平时多忙的一个人，不年不节，也没提前吱声，再加上那碗参汤，我脑子又不是糊涂了。”蒋奶奶脸上不见死亡将至的阴沉，依旧温暖和煦，一如当年。
“您看您，这么精神，也许是误诊，”魏微由衷希望自己说得能成为现实，“别想太多。”
“我不怕死，只是有些话想叮嘱你一二。”蒋奶奶感慨道。
“您说，我会永远记住。”魏微捏着针尖，指尖下，一个个小小的寿字慢慢出现。
“微微，你现在是如日中天一派花团锦簇，常言道，花无百日红，日后，可要小心行事，谦逊待人，对人宽容留一线，也是为自己留一线。”
蒋奶奶知道，魏微少年得意，靠硬本事，但人情世故就没有她这种老油条精湛。
“你有时随手施恩不图报，施出的人情似纸张张薄，日后剩不剩全凭各人的良心。
需记住人心不足节节高，得意之时人人相争来结交，一旦落难人狼狈，大家见你必定走似飞，这些都不是可交之人，需分辨……”蒋奶奶恨不得将能想起的所有话都交代一遍。
魏微：“我都明白，您歇歇，看看我帮帮收的尾，喜不喜欢？我刚看了，一百个寿，一个不少。”
“傻，我今年才九十五，多了五个寿……”
“以后啊，书毅……”
“我会安排好，您别担心。”魏微一口应下，郑重承诺道：“他会跟您一样，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还有她妈妈、两位叔公、她的好友、亲近的战友、研究所的那群老人……
魏微突然发现，一路跌跌撞撞的走来，当初那个孤狼样的她，身边慢慢环绕了不少人，有些将一生的时间和精力全奉献给了国家，至今无儿无女，这些也都成了她的责任……
“奶奶…”蒋书毅风尘仆仆，一路飞奔回来。
“来都来了，大呼小叫什么？”蒋奶奶一如往常的训斥了一句，“吃了吗？没吃我让梅花做点你喜欢吃的。”
“我还没吃，”蒋书毅松了口气，“奶奶，别和我开玩笑。”
“是是是，是玩笑。”蒋奶奶愈发容光焕发，“对了，我跟你说过，家里的那几把精美绝伦的扇子，要送给微微，你没意见吧？”
“没，你就是把整个蒋家都送给了微微，我眼都不眨一下。”蒋书毅一路上的忐忑不安，在见到奶奶回眸冲他一笑间安稳了下来。
“真的？那我就都给微微了，我觉得，她很缺钱，你呢，又视金钱如粪土，给了微微，你也能有个着落，不至于成为糟老头子。”
蒋奶奶看似说笑，却是真这么决定的，遗嘱都早早立好了。
“好。”蒋书毅本来就没意见，他没儿没女，拿着也没用，“微微她说会给我养老送终，我记着呢，不会让她抵赖过去。”
“好，这个好，”蒋奶奶笑得眯起了眼。
“微微同意把她的墓地给奶奶，我会让他们把墓修小点，留一半给你，咱们百年后，一家四口就能团聚，隔壁就是魏家，想想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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