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惜晴看也没看被她推在地上的林妙蝶，冲到还在苦苦支撑的颜小妹面前，既心疼又急促地喊道：“快把缸瓮放下来。”
颜小妹吃力地道：“不……不行，太沉了，我放不下来。”
“那就摔了它。”颜惜晴不假思索地说着。
“不可以，那样……那样要赔钱的，林姐姐说那要很多银子。”颜小妹摇头，她一直记着林妙蝶刚才的话。
颜惜晴被自家小妹的“老实”气得翻了个白眼，插着小蛮腰道：“我让你砸了就砸了，哪那么多话，是不是连二姐的话也不听了？”
听到这话，颜小妹顿时想起了平日里被二姐“支配”的恐惧，赶紧摇头，带着几分讨好道：“我当然听二姐的话。”
“那就给我砸了她！”颜惜晴此刻憋了一肚子气，越看这个缸瓮越不顺眼，砸了才好。
至于赔钱？
哼，这两个女人把自家小妹骗过来当猴子耍，谁赔谁钱还说不准呢。
颜小妹歪着脑袋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听自家二姐的话，小手往前一倾，盛满水的缸瓮失了平衡，立刻摔在地上，发出“呯”的一声重响，碎片伴着满满一缸的水溅得到处都是，把林妙蝶以及颜惜玉二女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呼，可算是舒坦了。”颜小妹满足地揉着发酸的手臂，这缸瓮加上里面的水，至少百余斤，就算她天生神力，也举得十分费劲。
“咕碌碌……咕……”颜小妹肚子突然传来响动，她低头揉着不断叫唤的肚子，皱着小脸道：“好饿，好想吃桂花栗子糕。”
颜惜晴没好气地赏了她一个“栗子”，“桂花没有，栗子管够，还想不想吃？”
“二姐你又欺负我……”颜小妹撇着小嘴，好不委屈。
“我欺负你，要不是我和长姐赶来，你这会儿还跟个傻子似地举着缸呢；吃吃吃，你自己说说，为了吃，都上多少当了，怎么就是学不乖呢？”颜惜晴柳眉倒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颜小妹被她骂得不敢抬头，好一会儿方才怯怯道：“可……可我真的饿嘛。”
那厢，林妙蝶终于回过神来了，就着婢女的搀扶站了起来，面色阴沉地打量着颜惜微等人，“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私宅，就不怕官府治罪吗？”
颜惜晴最是牙尖嘴利，哪里会由着她训斥，当即就给顶了回去，“你自己诱拐儿童，怎么就不怕官府治罪了？”话音未落，她又故作恍然地拍一拍手掌，“对哦，你是知府家的千金，这衙门就是你们开的，当然不怕。”
这句讽刺让林妙蝶脸色越发难看，“你们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问题，颜惜晴嗤笑道：“你把我家小妹诓来这里当猴耍，还问我们是什么人？”
颜惜玉凑过来，小声解释道：“她们分别是小妹的长姐颜惜微与二姐颜惜晴，至于那个男的，我不太清楚，好像是叫观色。”
林妙蝶冷冷道：“你事先没说清楚吗？还有，他们怎么找来的这里？”
“我怕她们拦着不让，就没明说，只说是带小妹来逛集市；至于他们怎么找来的……我也不知道。”颜惜玉心虚地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林妙蝶狠狠瞪了她一眼，“晚点再和你算这笔账！”
“我……我不是故意的，林姐姐你别生气。”听到这话，颜惜玉顿时慌了神，赶忙解释，毕竟她还有事求着林妙蝶。
林妙蝶根本不理会她，示意下人拦住准备离去的颜惜微等人，笑语道：“几位打算就这样走了吗？”
颜惜微停下脚步，淡淡道：“林小姐还有什么指教？”
林妙蝶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笑嘻嘻地道：“指教不敢，只是有笔账想跟这位姐姐算一算。”
颜惜微柳眉轻扬，似笑非笑地道：“我若没记错，林小姐今年应该十八了吧，这声姐姐着实不敢当。”
林妙蝶手一抖，硬生生扯下几根头发，痛得她脸皮一阵抽搐，望向颜惜晴的目光越发阴沉，“你如何知道？”
她长得美，又是知府的掌上明珠，自小锦衣玉食，养成了她眼高于顶的性子，来说媒的人不知多少，门槛都快踏破了，偏偏她就是一个都瞧不上眼，不是嫌人家长得磕碜，就是嫌门第不够，再不然就是嫌人家身子骨弱。
这么一来二去，就给拖到了十八，虽说依旧有人在做媒，但到底不比十五六岁的时候那般紧俏，偶尔有几户官宦人家，那些公子少爷又嫌她年纪大了些，宁可去娶一个门楣低一些的。
林妙蝶自己也急，但又不愿意放下架子，所以就尽量将自己打扮的年少娇俏一些，譬如她身上那袭用晶珠绣着芍药的粉色衣衫，又譬如簪在鬓边的粉色绢花；再加上她身量本就娇小，还长了一张娃娃脸，所以乍一眼看过去，犹如十五六岁；除非交换生辰八字，否则很难看出她的真实年纪。
如今，她引以为傲的伪装被颜惜微一语道破，焉有不恼之理。
“据县志记载，林知府十年前来绍兴府任职，他膝下一子一女，女儿那会儿已有八岁，十年过去，可不就是十八吗？”
“我倒是忘了，你父亲原是乐平县的县令，你看过县志倒是不稀奇。”林妙蝶冷笑一声，松开绕着头发的手指，几根被扯断的发丝没了束缚，飘飘扬扬地落下。
颜惜微似没看到她眸底的冷意，淡然道：“若林小姐没别的事，我们姐妹就告辞了。”
“不急。”林妙蝶拦住她，笑吟吟地道：“照这么算起来，我是比你略长一些，那就托大喊你一声妹妹了。”
她指一指自己被水溅湿的衣裳与鞋，一脸为难地道：“你们弄脏了我的衣裳与鞋子，还砸坏了我的缸瓮，就这么离去，似乎说不过去吧。”
“你想怎样？”
“很简单，两个字——赔钱。”林妙蝶笑嘻嘻地回答着。
一直憋着的气颜惜晴听到这话，顿时拉下了脸，恼声道：“你把小妹骗来这里，哄她举这劳什子的缸，我们还没找你赔呢，你倒是恶人先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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