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作战指挥部。
“哗啦”一下子。
一个人影被踹飞在地上，撞倒了身后的桌子，桌子上的物品全数散落地上。
可那名士兵却顾不得疼，捂着肚子挣扎着站起来。
面色焦急的道：“指挥长，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西路先遣部队已经全军覆没了，您还是放弃吧。”
高正康双眸猩红，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大步上前，猛的一把抓住了那士兵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道：“他是我师父，你让我放弃？”
“你他妈没给我找到人就撤退，你是嫌命太长了？”
“指挥长！”那人也红透了眼，极力辩解道：“我们满座城都已经找过了，无人生还。”
高正康：“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竟然说他死了，那尸体呢？你把尸体交出来我就信你！”
士兵眼睛也红的也要滴血。
他摇头：“指挥长，我知道你很难过，可西部先遣军，已经没了。”
“你给我闭嘴！”高正康猛的又把那人推倒。
他连连点头道：“行，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如果没有我师父拼死相互，如果不是西部先遣军帮我们打掩护，你们能活着回来吗？能吗？”
“你们不找了，我去！”
“无论如何，我都会亲自把师父找回来。”
高正康眼底血丝密布，转身一头扎进了雨幕里。
“指挥长！”外面站着的几个士兵，立刻伸手拦住了他。
高正康眼底的猩红更重。
他抬起手，将军帽一把从头上扯下来，然后开始卷衣袖。
那是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
把拦着他的士兵吓得不轻。
他们结结巴巴的道：“指……指挥长，不是我们不尽心，咱们的人已经找了一天一夜了。”
“首长交代，所有大军必须在今天撤回。”
“这不是咱们的国土，更何况您要去的地方还是敌军腹地，而且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高正康哑声打断他：“我师父没找到，我是不会回去的。”
“我知道你有职责在身，得罪了……”随着他话音落下的是拳头。
高正康猛然出手，一拳砸在那士兵的脸上，直接将他掀翻在地上。
军帐外，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够了！”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高首长踏雨而来。
他身边的警卫员，立刻撑伞追上他。
高首长走到了高正康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在看到他身上的狼狈时，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
他冷冷的道：“高正康，军令如山。”
高正康松开了手底里的士兵。
他缓缓站起来，任雨水冲刷他苍白的脸。
一字一句的道：“我说了，不找到我师父，我绝不回去。”
“啪！”高首长一巴掌甩到他脸上：“放肆，你是堂堂指挥官，这里是你任性的地方吗？”
这一巴掌极重，牙齿相撞，高正康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他眸色深寂，突又笑了。
“是啊，我怎么忘了呢？”
“高首长为了自己儿子的功勋，明明是东西双路大军行夹击之势，最后都能变成由西部先遣军全权负责开路，又怎么会在乎他的死活呢？”
“反正已经胜利了，一将功成万骨枯，就算他还活着，你也觉得搜救他不划算吧？”
高首长震惊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别装了爸！”高正康沉痛的看着他：“如果不是你背后部署，我师父怎么会不等我？”
高首长身体晃了晃，不敢置信的颤声道：“你以为……你以为是我的命令？”
高正康冷笑：“难道不是吗？那是绝无活路的决定，爸……那是73条命，无一生还！”
高首长呢喃：“可你去了死的更多，人在精不在多。”
高正康：“那也不是你让他去送死的理由……”
高首长：“我没有！”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结。
高首长深吸了一口气，嘴唇有些颤抖的重复：“我没有！”
“这是厉同志自己的决策，用最少的人，花最快的时间，结束最重要的战斗。”
“我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行动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是为了让你活着！”
高正康摇头：“我不信！”
他死死盯着高首长道：“我跟在他身边大大小小这么多场战斗，他哪一场没带着我？”
“为什么偏偏这一场，他就把我扔下了？”
“正康！”高首长怜爱的看着他，轻声道：“傻孩子，以前那些战斗，他护的住你啊！”
是了。
以前都是他护着他，这一次……他决定赴死，就不带着他了。
高正康突然想到厉峥最后对他的交待。
那神情……那语句……哪像是交代遗言？
那分明就是交代遗言啊！
他知道他会死。
他知道！
否则他也不会这般决然的给师娘安排后路。
这一刻，之前感觉不太对劲的地方全说的通了。
之前有两场战争，还没开战，他师父就会点名让几个战士留下。
可那些战士还是千方百计的混入了战场。
最后……全死了！
而且死的就只有他们。
他还记得后来几场战役，他师父总爱找战友们聊天。
谈笑时还问过他们有什么遗愿。
他还被交待着去办了两件。
而和他聊过天的那些战友，也死在了战场上。
他说他梦到了师娘的世界……
他梦到的，应该不止是师娘，还有那些会死的人！
包括他自己！
高正康慢慢后退，淋在雨里的身体摇摇欲坠。
他双眼中水雾迅速汇聚，在猩红的眼底又慢慢荡开，像漫延开两汪鲜血。
高正康拼命压抑，可出口的声音仍带着哭腔。
“爸，我去带师父回家。”
他踉跄着奔向车边。
身后的警卫想追过去，高首长伸手拦住。
他叹息一声道：“去野战军里挑几个拔尖的，陪指挥长一起去。”
“可这是敌国，双方战停了，他们随时都有格杀闯入者的权力。”
高首长沉默几秒。
“派第六军从旁保护，若起冲突，不必退，火力全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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