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明晃晃的光瞬间在眼前消失，陷入一片黑暗中。
再睁眼时，眼前的场景已更换，暗色的帷帐将整个床顶包裹住，四周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芙蕊动了动，手中触及的柔软让她有片刻的失神，她身上盖着一床柔软的棉被。
她这是晕倒后到了哪？
“你醒了。”芙蕊循着声音侧头看，一位妇人面上带着深切的关心走了过来。
这妇人她不认识。
奇怪？晕倒前她还跟着官差，人牙子正和官差说要买她。怎得这会她就到了这？官差将她给卖了？可看着房中的陈设，她一个被卖掉的人不该享有这么好的待遇才对。面前的妇人......也不是那个人牙子。
正思忖间，一双手轻搭在自己的额间：“退了不少，还是有些烫。”说完又拉了拉盖在芙蕊身上的被子：“孩子，这一路辛苦了，你先好生休养着，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您——”芙蕊刚开口说话，就发现嗓子沙哑，一用力脑袋就胀痛。
“你还病着，不必勉强，我去外头看看给你熬的汤药。”
妇人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又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芙蕊见过，是那个人牙子。
“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倒也是个美人坯子。现在觉着好些了吗？”人牙子说话爽利，因着职业的影响说话都带着三分的笑意。
“你莫去哄她说话，她的嗓子有些哑了。”去看汤药的妇人端了一碗药过来。
“得，我还是不在此处待。我呀！还是出去晃悠的好！”
芙蕊现在有些糊涂，她这是被卖了还是没被卖？
端了汤药的妇人将芙蕊给扶起身，一勺一勺舀着喂进芙蕊的嘴里。
“娘子——我为何会在这？”芙蕊喝完汤药，嗓子润了不少，开口说话的声音都好了不少。
“不必如此生分，叫我王姨就好。”
“王姨，我跟着的人呢？”
王姨将手里的汤药碗放在一旁，叹口气：“那些做官的，有哪几个是真的将百姓放在心上的，不过都是些贪财之徒，我请李婆多给了些银钱于他们，并许下承诺以后你绝不会再出现，他们便松了口。”
“我都打听来了，”王姨说着竟有些哀伤，“你爹娘——”
顾及到芙蕊，王姨没有接着说下去，转而道：“你还这么小就吃了这么大的苦，也是可怜。”
芙蕊的头还是在发疼，但有些事她想问一问：“王姨，您认识我爹娘？”
“不算是认识，不过是往年有些交际，后来便往来少了。你爹娘是好人，只是平白担下了他人的罪责。本想将你同你爹娘都救出，可惜等打听得你们消息时，只剩下了你一人。往后改名换姓，换条路活。”
王姨照顾了芙蕊好几日，芙蕊也渐渐地养好了身子。
久久没有露面的人牙子在芙蕊身子彻底好的那一日拿着一张籍契回来。
“为了弄这东西，我可是费了不少的力气，先前夫人说好的酬谢可一分不能少。”
“多谢！等事成之后夫人那定会给你。”王姨接过人牙子手里的藉契，多日里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就这样，芙蕊被卖进了卢府。
进得府中的第一日，她同许多新买进的下人们站在一块等待卢夫人的分派。
许是运气好，前头的人都是被分去外院的，轮到她时，卢夫人将她分到了卢小姐的房中。
再后来，芙蕊勤勤恳恳的做事，在卢小姐的身边越来越站得稳脚跟。
年复一年，她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以前的诸多事她都有些淡忘了，就连王姨的样貌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
芙蕊成婚后，小厨房的王婆子脸上多了不少的笑容，甚至走在路上都会同人打招呼了。
这种莫名的变化，使得小厨房内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芳婆子，出去采买啊？”
“诶！”
王婆子瞧见芳婆子往角门处去，高声打着招呼。
“欸，你瞧见没？这人不知最近吃错了什么，整个人都变了。以前想同她说句话，半天都没见她出个响。如今这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周婆子，今日可说要做什么菜？若是没备下食材，等会可有的忙！”王婆子一脚迈进小厨房，一脚还在外头，就冲里头正在窃窃私语的婆子打招呼。
“欸！欸！不忙！今日夫人和小姐都出门去了，用晚饭前该是回不来，这会子歇会。王婆子你，也坐下一块聊聊天罢。”
“好。”
王婆子径直搬了一条板凳，坐到了婆子们的身边。
那个开口招呼王婆子坐下的婆子惊得连正在往嘴里塞的瓜子都忘记嗑了。
天晓得！她只是随口说的一句场面话，要按照以往，这王婆子不该是撂下一句“我还有事”便离开这，怎得今日就顺着自己话里的意思来了！
王婆子这么一坐下，弄得这些正在说人闲话的婆子拘谨了不少，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咳，”有人实在是受不住这诡异的气氛，开口问道：“王婆子，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这几日见你总是笑容满面的。”
“哦，是我的一个家人有了喜事，看到人家过得好，我心中高兴罢了。”
“家人？”婆子们坐在那有些奇怪：“王婆子，你还有家人？以往过年时，也没见你出府。”
“是许久没联络的家人了，后来打听得人家近日成了婚，嫁给了一户好人家。我无儿无女的，一直在心中把那人当半个儿女看，看她过得好，我高兴！”
“原是这样，那王婆子你可要多跟那位家人联络才是，我们都年岁大了，早日被儿女接出去享清福才是正理。”
“我倒是没有你们这些想法，人小夫妻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最为重要。我一个老婆子，掺进去，没得平白惹人嫌。”
“那就要看你的儿女孝不孝顺了，我家儿子对我可是说一不二，我说让他往东，他便绝不会往西！日后儿媳妇讨进门，我就准备舒舒服服过日子！”
“儿子讨媳妇是要好好过日子的，”王婆子道：“我们还是少掺和的好，到时夫妇感情不和，苦得只会是你儿子。”
王婆子见与众人说不到一块去，寻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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