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皇帝召见科考优秀考生，并论才封赏的日子。
暮苍着一身玄色衣袍，一举一动尽显儒者风范。
简书寒也在其中，他阴沉着脸，神色晦暗不明。
简书寒刚刚收到消息，临鸢战死在了前敌，他见暮苍这样子，想来还不知道这件事。
他打算待会儿找个机会，将此事告知暮苍，还有什么比未婚妻子死在战场上更让人悲痛的事情呢？
皇帝今日分外地高兴，他看着眼前的考生们，他们面孔稚嫩，但是有一腔热血，这些，都是建设国家的好苗子啊。
按例，皇帝向每个考生提问，既是为了看看考生们的水平，也是为了知道考生们的长处，也好按才能封官。
皇帝笑眯眯地看着暮苍，他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仅是临鸢的心上人，而且是此次科考的榜首。
皇帝对于暮苍是有很大的期待的，他总觉得暮苍会带给他不小的惊喜。
皇帝的热情让暮苍有些招架不住，他在脑中仔细地回忆，确定这是他与皇帝的第一次见面，这才松了口气。
皇帝爽朗一笑，问暮苍擅长什么。
如同鬼使神差一般，暮苍答了一句“兵法韬略”。
皇帝眼中地笑意更甚，原来，这个暮苍竟还是个文武全才，难怪桀骜不驯的临鸢会看上他。
皇帝问了几个兵家的问题。
暮苍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透着自信与张扬。
这一切，还得益于临鸢的兵书。
临鸢看书有做注的习惯，那日暮苍借了临鸢的书，临鸢的注解对他大有启发，这才有了今日暮苍在皇帝面前的高谈雄辩。
暮苍一想起临鸢，心中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皇帝惊讶于暮苍对于韬略的独到见解，高兴得一连说了几个“好”。
有暮苍这样的人才，国家无忧啊。
皇帝摸着胡子，笑着称赞道:“说的好！你可愿留下来做个兵部侍郎？”
一上来就被封了官，暮苍有些受宠若惊，但他没有忘了礼节，躬身施礼，道:
“多谢陛下抬爱，小生定不辱使命。”
安排完了暮苍的官职，皇帝又开始在暮苍的婚事上打起主意来。
暮苍礼貌回应道:“回陛下，小生家中已有贤妻，小生与她很是恩爱。”
皇帝听到这话，脸都黑了。不是说暮苍和临鸢是一对吗，暮苍怎么突然多了个妻子？
皇帝开始替临鸢抱不平，这暮苍也太过分了，这不是玩弄临鸢的感情吗？
皇帝还不知道，暮苍口中的贤妻，就是指临鸢。
暮苍同皇帝解释了许久，才把事情说明白。
大殿上，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突然，有一士兵扯着嗓子来报:“启禀陛下，前线来的加急战报，赵将军连克氐国五座城池，氐国皇帝递降表议和。”
听到这个消息，皇帝抚掌大笑，趁着这个机会，干脆定了临鸢与暮苍的婚事，就在下个月初五举行。
对于暮苍来说，这可真是双喜临门。
皇帝见那士兵还跪在原地不动，好奇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无事就退下吧。”
尽管并不想打破大殿里欢愉的气氛，但士兵还是咬咬牙，说出了那个残酷的事实:
“临鸢将军她、她为了替我们争取撤退时间，只身带队，战死沙场了！”
暮苍感觉脑袋轰的一声，他也顾不上礼节了，揪着那士兵的领子，双目猩红地嘶吼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再次从士兵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暮苍瘫坐在地上，嘴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阿鸢你骗我，你说过我们要成婚的，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啊……”
皇帝紧握双拳，强装镇定道:“那临鸢将军的尸骨呢？能否扶柩回京，朕要择地厚葬。”
士兵的脸上也染上了一抹悲戚之色，道:“临将军她，死状惨烈，不便祭奠，已经葬在了玉关城外。”
皇帝点点头，呢喃道:“也罢，落叶归根，也挺好。”
暮苍眼神涣散，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阿鸢？明明不久前，阿鸢还依偎在他的怀抱里，两人一同畅想婚后生活。
皇帝见暮苍精神状态不佳，命人送暮苍回去休息。
出了这样的事，皇帝也没有心思继续见科考的优秀考生了，他现在只觉得头痛欲裂，想一个人静静。
宅子内，暮苍眼前的饭已经是第五次端上来又撤下去了。
暮苍发泄一般地砸墙，手都出了血也不肯停下来。
对他来说，身体上的疼痛，不及心理上疼痛的万分之一。
暮苍叫来了传信的那个士兵，让他讲讲临鸢战死的经过。
当听到“万箭穿心”四个字时，暮苍感觉他的心钝痛着，像是被人用刀一点一点地划开一样。
万箭穿心，阿鸢那个时候该有多痛啊？
那个爱笑、爱打扮的女孩子，最终竟为她自己选了这样一种死法，惨烈且悲壮。
临死前，阿鸢得有多么绝望啊？
暮苍不敢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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