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韶熟练地掰开，没注意坐在另一边、试图伸手的张建国，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张油纸，垫着递给坐在旁边的叶容蓁。
霎那间，饭桌沉默下来，显得附近的蝉鸣格外聒噪。
试图拉近关系，但以失败告终的几位二道大队的知青恨不能拿泥巴堵住知了的嘴。
——假如这样有用的话。
张建国清了清嗓子，试图活跃气氛，同样以失败告终。
叶容蓁扫了李向歌一眼，接过东西后，用另一只手举了杯：
“学医的事情先不急，实践是更重要的学习。”
“你们下次带着草药过来的时候，如果还想学医，我们这边有很多老师可以提供帮助。”
她的话一出口，原本瞄过来的视线彻底没了。
大家碰杯之后，热情地讨论起清河大队正在培养的“赤脚医生们”。
饭桌上重新热闹起来。
饭桌下，叶容蓁收回蹭着裴九韶小腿，被追上来也不管，神色如常地旁观大家的讨论。
偶尔还应上几句，再吃一些放在附近的菜。
端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正经模样。
看得裴九韶眼眸一暗，绷紧了腕间的流珠。
一个小时后，热闹又热切的午饭画上圆满的句点。
其他人说笑着收拾干净厨房，叶容蓁结束了午休，背着挎包去给实践回来的培训班学生上课。
其他几位在扫盲班历练过、了解草药处理方法的知青留了两个，和二道大队的知青“交流学习”。
等叶容蓁回来休息一会儿，走进厨房接替他们，开始上今天的最后一节课。
到了这会儿，整个下午都没动静的裴知青好似歇过了晌。
无声顶替了宁胜男倒水的活计。
明明待在屋里，却像心有灵犀似的，总能在合适的时候提着茶壶出来倒茶。
中午狂吃十多个菜，撑到现在还没消化好的知青觉得格外难捱。
不止是因为他们毫无掩饰的关系。
还是因为这人泡的茶比宁胜男兑的白糖水香得多。
哪怕人走了，叶容蓁杯子里的茶香还萦绕在周围，格外扰乱思绪。
更重要的是，他们只能闻到茶香，一口都没尝到。
倒不是裴知青小气不给喝，而是没人敢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伸手。
就像没人能在叶容蓁说话的时候插嘴一样。
好在宁胜男记录的很详细，二道大队的知青一边庆幸，一边自我嫌弃。
又在不断的自我鞭策中，学会了公社收购、清河大队置换的相关草药的药性和处理方法。
叶容蓁讲完之后，解答了一些问题，在一声声“谢谢老师”的话语中，结束今天的课程。
她还没回到房间，就听见后面陡然放松的呼气声，和对着宁胜男的迫切求助，自然得到肯定的答复。
这个潦草培养起来的“助理”做的还不错。
叶容蓁笑着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进屋，恍惚间听到后门外传来青涩又小小声的鸟叫。
她把杯子放在停到走廊的自行车后座上，脚步轻快又悄无声息地拉开后门走了出去。
顺手带上房门后，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说：“小师叔今天格外‘热情’。”
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过，琥珀色的瞳孔好像沁了蜜，泛起令人沉醉的流金。
又带着什么都入不了眼的冷漠。
裴九韶抬脚凑近，挡住身侧的阳光，看着占据了琥珀色瞳孔的自己，低笑几声，发出竭力克制后依旧沙哑的声音。
他说：“那样就算‘热情’吗？如果不是怕崩断红绳，我还能更热情。”
他问：“请问叶老师是否相信？”
叶老师来不及回答，就被以下犯上的学生箍紧腰肢，用迫不及待的唇舌堵住话语，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
偏偏这一学生格外好学。
和稍显强硬的动作截然相反，他在实践中总是耐心询问、热心求索：
“叶老师喜欢这样吗？”
“吻这里你更心动，还是吻那里心跳得更快？”
“树后怎么样？”
“在树枝上缠得更紧一些、吻得也更深，请问叶老师在紧张，还是在兴奋……唔哈……原、原来叶老师喜欢这样……”
下午的口头实践结束，叶老师腰间多了一条没有任何点缀的红色腰链。
由于这位学生实在好学，只他一个，身体虚弱、精力不济的叶老师就累得发丝凌乱、眼中泛起水光、心肝乱颤。
只好颤抖着声音，扯了扯略有些红肿的嘴角，在树上宣布这就是自己的“关门弟子”。
“关门弟子”心中遗憾，认为老师的嘴到底还是软了些，还是识趣地停下这次的实践活动。
——事实上也到了不得不停的程度。
虽然口头实践过很多次，但是也只限于这里。
他不想唐突了老师。
心中好似有一条准绳的“关门弟子”无视自己的狼狈，从兜里取出一盒药膏，细心地帮坐在自己身上、垂眸看着自己的老师涂抹。
药膏效果很好，没多久，由内向外细细涂抹过的红唇消了肿。
连他意外蹭上药膏的嘴唇也恢复如初。
裴九韶舔了舔嘴角，盯着她直乐：“不愧是叶老师，开小灶的效果也这么好。”
叶容蓁哼了一声，搭在他肩头，不服输地说：“就怕效果太好，现在还乖乖的学生到了将来，哭着喊作业太多，承受不了……”
“是吗？希望叶老师记住这句话。”
裴九韶轻笑，双手搭在她的腰间，勾起腰链细细捻动，仿佛弹奏乐器。
他乐器学得极好，不管是管乐、弦乐，还是打击乐，样样精通。
而他本人又天赋卓越，从未停止过学习。
这根弦不仅不够发挥，还限制了他的主观能动性。
叶容蓁身体轻颤，呼吸急促，红晕从后颈染到眼角，继而逼出眼中的泪水，撑在他肩头的双手变得无力，渐渐将自己送了上去。
身下的学生像是没被影响，嘴角噙着淡笑，浓密的长睫遮住视线，流珠上坠着的八颗小珠不轻不重地敲在身上，晴朗有序，恍若高台上的泥塑。
叶容蓁颤抖着捧住他的脸，用力吻了上去。
她吻得太深、太迫切，没发现对方惯常用倦怠掩饰的冷漠瞳孔中闪烁着慑人的光。
像一只等候猎物上门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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