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人仰马翻，城门口眨眼间变的干干净净，只有漂浮起来的灰尘证明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支撑白城心中的那口气在看见我的瞬间，骤然散掉。
他嘴角含笑全身放松轰然倒地。
白城回光返照一般，眼眸格外的明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
布满鲜血和尘土的嘴唇低声呢喃：“小，小姐，白诚有努力守护城池和这一方的百姓……。”
我来到他身边，伸手搭向他的脉搏。
他低头看自己布满血污的手腕，心中满是自卑，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我皱眉轻声呵斥：“别动！”
白城全身刀伤、剑伤，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内脏破损、骨头断裂之处也多。
此刻全凭借我之前喂给他的鲜血残余的力量顶着，等这丝力量散去就是他魂归之时。
白城嘴角扯出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用为数不多的力气轻微点头。
“我，我没想过会在临死之前再见到您一面，小姐，我听您的吩咐来参军，每次行军打仗我都有尽全力守护城池和百姓，如今怕是活不过明天了。真是对不起，本想着参军挣的钱财全部给您留着，归还给您当年借给我应急用的钱财。可是流民太多，每次看见即将饿死的老人和孩童，看到他们眼睛里面对生的渴望，我没有办法做到不理睬。只能散尽自己的钱财尽自己的微薄之力救助，想来您不会怪罪我……。”
我眉头皱的越发深了，最终化为长长的叹息。
当年跟沈慕风抓捕吃人的鱼妖，随手把他救下，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记得我说的话，真是一个固执的……傻子。
一根手指划过手腕，指甲划破雪白如嫩磁的肌肤，红金色的鲜血奔涌而出。
“小姐不要！”
金红色的鲜血滴在白城的伤口之上，鲜血所过之处那些恐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白城眼眶中盛满眼泪，他一边挣扎一边摇头：“小姐，白城贱命一条不值得您伤害自己来救我。”
“别动，你别乱动，我还能少用点血。”
他不再挣扎，躺在冰冷的土地上神情呆滞的看着我。
手腕上移，金红色的鲜血滴进他的嘴里，直到确定他吞咽下去后，掌心拂过我的伤口，伤口停止流血，变成一道淡淡的红印。
再次搭上他的脉搏，确定破损的内脏慢慢愈合，我这才放松般的松口气。
伸手在白城毫无准备之下帮他把错位的骨头复位。
白城疼的出了一身冷汗，却一声都没有哼哼。
只是神情专注的盯着我的手腕看，“小姐，疼吗？”
疼吗？
自从父母去世，隐山生灵全部遭遇屠戮，甚至满山的灵草都被连根拔起后，我便不知道什么是疼痛。
这也是事情发生后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问我疼吗？
应当是疼的吧？
如果是之前的我，我会捧着自己的手腕可怜巴巴的说很痛。
可是现在我已然感觉不到疼痛，心脏变的麻木，就连感官也退化了一般。
看着白城脸上满是愧疚的模样，我本僵硬的内心变柔软了一瞬，忍不住的安慰他道：“白城，你做的很好，准确说你做的太好。人活一世都不容易，每个人都是独自的个体，我希望你不要为别人而活，而是要为自己。救你只是随手，我不希望你为此背负上一世的负担。我希望你自在随心，开开心心的活着，你懂吗？“
白城点点头，行动缓慢又坚定的坐了起来。
他答非所问的道：“小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可是有人欺负小姐，惹您不开心了？您告诉我，白城帮您出气！”
我摇摇头，听着白城护短的话，脑子里面想起小雨，他一直都是说类似的话。
当初小雨若是在，不！他不在才是最好的，强如阿爹阿娘都抵抗不了，小雨身为一条鱼又能做什么？
幸好他当时不在，希望他此番得偿所愿，化龙成功。
“小姐，小姐你怎么哭了？”
我眨眨眼，把眼睛里面的泪水挤掉。
随手把眼泪从脸上擦干，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不，我没哭，你看错了。你如今已经无事，好生修养一番便可以恢复如初，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白城由坐变跪，朝着我重重磕头。
“白城谢过小姐救命之恩，白城的命是小姐给的，恩情无以为报，以后九生十世白城都必将用自己的一切报答小姐。小姐珍重！”
九生十世吗？
果真是一个固执的傻子。
白城，我没有九生十世了，我要倾覆这些所谓的仙门百家，但凡失败一次，灵魂都将不存。
他们不会给我转世轮回的机会，我背负仇怨太多太重，执念太深，亦不会有下一世的机会。
此番分别，我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看着白城对我衷心的跪拜，额头重重的磕在冰冷肮脏的土地上，我的心却有片刻的慰藉。
总要有人幸福平安的活下去，白城我已无法回头，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幸福安康的活下去。
我的身影逐渐淡化，朝着仙农园的方向飞走。
白城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他可以感受到小姐内心的悲伤和无助，十分痛恨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不能帮助小姐解决她的烦恼。
如果真的有来世，他希望自己可以拥有保护小姐的绝对力量，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只能无力的用千般祝福希望小姐一切都好。
他的泪糊住了眼睛，自打有记忆以来，他很少流泪过。
不论多难多苦都不曾掉过眼泪，即便刚刚差点死掉，他也没有绝望过。
可如今他就是觉得满腔绝望，再也见不到小姐了吗？
自己只能是累赘，每次都是自己最不堪最无助之时遇到小姐，得她救助。
她那样神仙一般的人，为了自己这个无父无母不知自己姓甚名谁的乞丐两次放血救他。
自己却没有办法报答，即便自己如今已经成了将军又怎样？
他们之间的差距犹如深渊鸿沟一般无法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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