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否因着前番遭遇，她对先前之事倒是忘却更多。念及的，总是阿姐过往。我不忍她年幼受如此分离之苦，只打算日后慢慢相告。”
车内，桌上的甜品尽数拿下，萧锦辰坐在谢安安对面，语声温和地说起萧云最近的情形。
谢安安想起城隍先前之言，点了点头，问：“郡主眼下所住之处，是否安全？”
萧锦辰有些意外她竟会关心娇云奴至此，心下愈发欢喜，点了点头，认真道，“那处是我的私宅，旁人不知晓。且我已布置了最信任之人在她身侧保护。”
顿了下，又道：“待此桩案了结后，我想再接她回京，在我身边生活。”
对于九殿下的安排，谢安安自然不会置喙半句。
她想到了城隍所说的‘请仙阵’。若是需要一个命格贵重之魂，只怕背后之人不会轻易放弃萧云这样完美的魂魄。
年幼，纯真，来自母亲的德缘深厚，拥有皇室的血脉天命。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萧锦辰看了眼。
就听谢安安道：“不知我能否再见郡主一面？”
萧锦辰愣了下，随后毫无犹豫地点头，“自然可以。”
谢安安颔首，微微一笑，“多谢。”却并未解释缘由。
萧锦辰更没去问，笑着摇摇头，“谢先生不必如此客气。娇云奴性命乃是谢先生所救，得谢先生一见，是她福泽机缘。”
谢安安弯了弯唇，没再说话。
两下就这么安静下来。
车厢内还隐约飘绕着香甜的气味。
萧锦辰看着侧目朝窗外看去的谢安安，忽而道：“谢先生，不知长宁此时……是否已投胎往生而去？”
谢安安转过脸，看向萧锦辰。
萧锦辰浅浅一笑，道：“我在相国寺为她请了二十四盏长明灯，听说可为亡魂点亮往生之路。只盼她……来生，多谢快活。”
二十四，是长宁公主的阳寿。
谢安安捏住指尖，稍作掐算后，道：“公主福泽深厚，来世乃是喜乐安康之生，殿下不必忧心。”
萧锦辰神色微定，片刻后，垂眸，似是笑了下，口中却带了几分涩意，“那就好。”
谢安安没再说话，再次转脸看向车窗外。
此时马车已靠近护城河，往码头方向去。河道两边，停靠着许多大小不一的船只，有船工在河道边忙碌地搬运货物，亦有许多行走登船之人。
谢安安的视线落在一个挑了两桶水货的郎贩挑着的扁担上。
“大人，先生，前方就是码头了。车马靠不过去，得走两步。”天二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
萧锦辰此次出行打的是京兆府受理丰安县命案一由，以京兆府法曹参军一职，领天一天二扮作的京兆府捕头，带一应司礼监侍卫做捕快，前往丰安县缉拿凶手。
而谢安安，则领的是萧锦辰副手之职。长发盘起，以银冠束顶，一身男装长衫露于人前时，仙风难掩却眉目清明，倒让人一时难辨雌雄。
萧锦辰正坐在书案后翻阅手中的奏报，听到脚步声一抬头，墨眸之中顿现几分光异。
他笑了笑，起身迎到门口，道：“谢先生，若是着急赶路的话，入夜就能抵达丰安县。只是若是行程过于着急，只怕反叫人生疑。我预备明日一早靠岸，从丰安县抵达，直接前往县衙，先拿了谢先生想要的卷宗，再行探查。谢先生以为如何？”
此时夜色已渐渐昏暗，河道不比城内，并无灯光点明，这般暮色之下，周遭已渐渐光线不清，一般的船家并不会在入夜后着急赶路。
萧锦辰的安排自是十分妥当仔细。
谢安安也知想找师父踪迹并不是急于一时之事，此行她本就冒险，更不能带累无辜之人，于是点了点头，“听候殿下安排。”
萧锦辰唇角一扬，抬手，与她一起往楼下去，一边道：“谢先生不怪我擅自安排便好。方才我收到奏报，关于丰安县，还有几处不妥之事，恐要与先生细说。”
两人来到一楼船头舷板之上。
夏初夜风并无半月前那般刺人，可河面上的水风却依旧潮湿寒凉。
萧锦辰微微错身，挡住船头上朝着谢安安迎面刮来的河风，道：“丰安县这几月来，共生了四起命案，其中两桩，如谢先生所知，正是那烧焦孩童府上闹鬼之案，因涉及阴阳，已由祠司部受理。”
谢安安点头，神色安静地听着。
萧锦辰一垂眸便瞧见她秀玉般的额头，在夜色下，洁白的肌肤泛出莹莹的光辉。夜风撩动的几缕发丝在那光辉中撩动，不知拨乱了什么。
他募地转开视线，又道：“而本次我们以京兆府前往受理之案，则是另外两桩命案。虽是借故而去，可到底是人命官司，我亦准备仔细调查，故而命手下人先行前往丰安县调查了一番。”
他微顿了下，没听到谢安安的回应，便继续说道：“那另外两桩人命，我疑心，怕是与那赵员外府中两桩命案，有所关联。”
赵员外便是丰安县那个家中孩子被发现烧焦于山林中的大善人。
谢安安眉心微蹙，看向萧锦辰，“殿下查到了什么？”
萧锦辰这才将手里一直拿着的暗报递给谢安安，怕她夜色下看不清，又带她回到船舱内坐下，一边给她斟了一盏花茶，一边仔细说道。
“其中一桩，是县中一个绣娘的女儿，这绣娘十年前丈夫修理河道时跌落河中不幸殒命，后独自一人养大女儿，今年一十六岁，为贴补家用，学了一些刺绣本事，时常会给县里富足人家做一些私定的绣品。”
他边说，谢安安边看。
见她翻了一页，萧锦辰继续说道：“她是上月初，被发现死在丰安县城南的土地庙，脖颈有压痕，乃是遭人生生掐住脖颈窒息而亡。现场，找到了一块绣帕，是……”
他微顿了下，正好谢安安看到那一行，轻缓接了话头，“是赵员外次女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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