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媳妇差不多的还有不少频繁回娘家的出嫁女们。
没办法，谁叫如今到处都缺粮？连供销社的粮食都在不断涨价，连带着饭店、食堂也跟着小幅度涨价，搞得人心惶惶，于是不少人就拿着粮票蜂拥到供销社和粮库购买议价粮。
在得知穷乡僻壤的刘家大队居然有个物资互助社可以以物易物换粮食，而且人家刘家大队整个屯子的社员就没有挨饿的，顿时跟刘家大队七拐八绕带着点亲戚关系的就都动开脑筋了。
嫁到刘家大队的自然都被家里父母耳提面命，赶紧帮家里搞粮食，而刘家大队嫁出去的姑娘自然也被婆家提出同样要求。
海军媳妇一想到哭哭啼啼的姐姐心里就是一阵痛快，削尖了脑袋往城里钻，可是钻进城里还是个没有供应粮吃的泥腿子，那个二婚头姐夫全家都看不起的姐姐，也就能回家跟他们摆摆城里人的款，可惜还没摆几天就因为吃不上饭让婆家打回来。
“小妹，算姐姐求求你了，不管怎么说，要是没有姐姐，你也不能嫁去刘家大队不是？”
海军媳妇翻了翻白眼，合着那我还得谢谢你？
只是看着自己老娘一副要给自己跪下的样子，她的心还是软了，起码小时候姐姐也带着她挖野菜，打猪草，还因为别人欺负自己跟人家动过手，算了，能帮就帮吧，最多就是她晌午晚上少歇一会，多挖点山货，多摸几个知了猴、蝲蛄虾的事。
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过，众人都抻着脖子望过去，是知青吕明，正意气风发骑在上面，看见牛车上的人他也笑着一一打了招呼。
“吕知青也要去县里？咋不坐牛车？”
“牛车太慢了怕来不及。”吕明在车上人脸上一一扫过，蓦地看见坐在边上的顾胜昔，顿时笑容真诚了许多：“小顾知青也在？晚上去知青点聚一聚，我明天就要去报到了。”
“好。”顾胜昔答应着，又说了一句：“恭喜。”
吕明点点头，车上还有很多社员，有些话不宜宣之于口，于是又跟众人统一告别之后，加快了速度，足下生风，脚蹬子都快踩冒烟了，愣是把自行车骑出摩托车的气势来。
大家又议论了一阵吕知青的推荐名额，老实说，虽然有的人心里不太舒服，但是最后落到吕明身上还算是实至名归。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吕知青能平稳拿到这个名额，跟顾胜昔给大队弄槽子菜和粮食帮着大队渡过难关不无关系。
于是众人说着说着，最后话题又绕回顾胜昔身上来。
“要说还真的感谢小顾知青，要是没有大队整的互助社，赶上今年这缺德年份，大家伙可又得拎着瘪犊子去山里挖草根了。”
“婶子你说这话就外道了，我下乡到了刘家大队就是刘家大队的一份子，互助社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小雅跟林君同志也没少做贡献。”
“小顾知青啊，咱这互助社就不能不对外吗？见天的有外屯子人来，半口袋半口袋往外扛粮食，万一都叫他们整走了，那咱们吃啥？”
屯子里又来了两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赶紧问顾胜昔。
牛车慢悠悠沿着县公路往前走，顾胜昔察觉老君头虽然一声没吭，可是提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甚至连吆喝老牛的口令都不喊了。
车上就连一直对互助社不屑一顾的罗秀芝和丁五一都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顾胜昔清了清嗓子，用一种睥睨一切的语气给大家吃了定心丸：“放心吧，只要我在，粮食就有的是。”
“没有了，我一句话就能立刻再调度来几卡车接着给大家兑换，但是咱那互助社的确不能不对外，不然的话容易被扣了那啥的帽子，到时候全屯子都遭罪，不过大家也别害怕，再怎么兑换，外村人的价格也比咱本村人高，这是咱们刘家大队社员的福利。”
一牛车人除去罗秀芝和丁五一之外都对顾胜昔竖起大拇指：“看来三老太爷说的对呀，这人不能亏心，你看老天爷都照顾咱，才把小顾知青你分到刘家大队。”
一车人哈哈大笑，声音传出去老远。
牛车赶到了集合点，几个车老板照例聚在一起或蹲或站，相熟的从兜里掏出卷的土烟共享吞云吐雾，也有人摆手表示先不抽，然后卷着草帽子使劲扇风，咒骂着这鬼天气，说热就呼啦一下。
顾胜昔也不紧不慢湮灭在人流中。
她走过十字大街，七拐八拐钻进一个小胡同里，小枣树胡同二十号。
五间大瓦房已经塌了三间，剩下的两间也是摇摇欲坠，顾胜昔都不忍心伸手去敲门，害怕一巴掌拍下去，那破旧的木门不是轰然倒塌就是化为齑粉。
“姐姐你找谁？”
还没等她敲门，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走进巷子里问她。
“我找韩武，他是住这吗？”
“你一定是那位老大姐吧？”
面对小姑娘一脸兴奋，顾胜昔除了无语还是无语，要不就叫老大，要不就叫姐，老大姐是什么鬼？
“快进来。”
小丫头伸手一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嘎”一声响，听得顾胜昔提心吊胆的，还好，直到小姑娘又重新关上门，它也没有丝毫寿终正寝的征兆。
顾胜昔跟着小丫头走进完好的两个房间之一，进屋就是一面和农村一样的土炕，炕上叠着五个行李卷，炕头躺着一个面色憔悴的年轻人。
“罐哥，罐哥，老大姐找你来了。”
小姑娘安顿好顾胜昔又一溜烟跑去另一个屋子。
“大姐！”
粗布门帘挑开，露出一张惊喜交加的脸来。
顾胜昔一看，嗬，熟人啊，这不就是那个打劫不成被受害人抢走菜刀的笨蛋劫匪吗？
他手里端着一个黑黢黢的陶瓷罐子，一股中药味扑鼻而来。
“大姐，你还记得我不？我……他们都叫我洋辣罐，武哥说了，您要是有什么吩咐跟我们任何人说都好使。”
既然是认识的，顾胜昔也就没了什么顾虑，她拿出一张白纸，上面是自己随手画出的速写：“骡马市大树底下，盯着这个人，记住他都跟谁联系了，以及去过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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