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太嫔的死没有在后宫掀起多大水花。
从前她得宠异常，多少让宫中的太妃太嫔们恨得牙痒痒，因此此时没有人会怜悯她。
反倒是公主府被烧毁，让后宫中人人都惊讶。
随后，东方宇盛圣旨传到启明宫，东方朝晖终于知道所有事情。
她大恸，当即不管不顾地就出了宫，上了马车催促马夫往府中赶。
因救火及时，公主府并未被完全烧毁。只是她母亲住的院子被烧得只剩几块木头，自己的院子也有被牵连。
裕太嫔，尸骨无存。
谁都拦不住。公主府一众下人拦不住，裕王拦不住，连东方宇盛急急遣去保护东方朝晖的侍卫都拦不住。
东方朝晖扑在那一堆废墟当中，不断地挖。
从前，她母妃常教导她，要衣裳干净，要脸无杂色，要身挺如松。
她母妃本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女子，而今日这温柔的女子死于非命，死在废墟之下，连全尸都寻不得。
那些侍卫正欲再度上前将东方朝晖拉回来，却被裕王拦住了。
“由着她吧，让她找个念想。”
可东方朝晖什么都没找到。一场大火，似乎将所有东西烧得干净。
而那脸与手皆漆黑的公主府的奴仆究竟昧了多少东西，无人能知。
东方朝晖晕厥了过去。
裕王不顾所谓男女大防，亲自将东方朝晖抱到了马车上，将其送回宫中。
东方朝晖醒来时，只知天色已晚，而她身处一清雅精致却又显富丽的卧房中。
“你醒了。”让东方朝晖耳熟的声音传来。
东方朝晖循声望去，只见一身形略显臃肿的女子多点亮了几根蜡烛，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一旁桌子上。
“皇嫂？”东方朝晖怯怯地问。
“嗯，”满歌拨开幔帐，将一枚玉佩递给她，“可要再歇息一下？”
东方朝晖眸中瞬间蓄满泪水，“这是母妃的玉佩，为何，为何……”
她心痛得即将失声，满歌顺势坐在床榻边给她顺气，“是裕王交与本宫的，他说，前几日柔太嫔将此玉佩交与他母妃收着，今日他母妃终于知道为何，因此要交还于你。”
“裕王不可在本宫处久留，因此又托本宫交还于你。”
东方朝晖紧紧捏着那枚玉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皇嫂，皇嫂是说……”
“是，”满歌果断应声，“公主，不必去和亲了。”
满歌虽心疼朝晖，却也懂得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
与其让东方朝晖在此后漫长的岁月中一点点知道真相，一点点让痛意侵袭内心，那不如如今便告知她所有。
让她知道，她的母妃是多么爱她，让她可以勇敢地活下去。
她也会陪着她，她一定会陪着她。
“可我……可以……去……和亲的，”东方朝晖抽噎得不成样子，“皇嫂，我……可以的，我可以……”
“母妃她为何……为何要这样……”
满歌将东方朝晖拥入怀中，“哭吧。”
东方朝晖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决堤，伏在满歌肩上哭得凄惨。
满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东方朝晖的后背，一言不发。
许久过后，东方朝晖终于紧紧抱着满歌，“皇嫂，是皇兄吗？”
“本宫不知道。你母妃进宫后，皇上便来与本宫商议对策，为的是解决不想让任一嫡亲公主去和亲的难题。”
满歌心中也疑惑，“柔太嫔应当是与皇上说了什么，听（小硕子）传言，似乎与先帝遗诏有关。”
东方朝晖脑海中闪过一些细碎的回忆。
那一双枯老的手，再也不能抱起自己的父皇，哭得惨烈的自己。
而后，是拉着自己下跪的母妃，父皇亲写的明黄色的圣旨。
就这一刹那，她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的母妃，一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因此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让她“不要怕”。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她母妃对她的爱，向来比她想的要多要重。
那她，要如何做呢？
“本宫想，你应当比本宫清楚。”
察觉到东方朝晖一下子冷静下来的情绪，满歌趁热打铁，“公主府烧毁，皇上下旨让你先住在凤仪宫。这里是本宫的寝宫
东方朝晖肿着眼睛，“谢皇嫂。皇嫂，我可以一个人呆一会吗？”
“自然可以，”满歌站起来，“木枝为你熬了肉粥，就在食盒处。若你饿了，记着吃。”
待东方朝晖应声后，满歌吹灭了殿中一支蜡烛才离去。
次日。
满歌在元宸卧房中休息了一夜，清晨梳洗好后，才回到后殿。
后殿寝宫中，东方朝晖已然醒过来，正靠在床榻上发呆。
一旁的桌子上，那肉粥已然被吃完。
东方朝晖察觉到脚步声，缓慢地抬头，“皇嫂。”
“我不嫁，是谁嫁？沉璧，还是皓月？”
满歌将食盒盖上，“都不是，是旁的人。”
“可凛国不是执意求娶嫡亲公主？”
“她会是嫡亲公主。”
“皇嫂……”听罢满歌的话，东方朝晖愣了愣。
满歌不愿多说，“待岁贡之宴，你会知道的。”
“就不能都不嫁吗？”东方朝晖语气迫切。
“为何我们定然要嫁出一位公主？既然都已经有法子让旁人嫁，为何不想全一点的法子，让我们都不用嫁？”
就不能都不嫁吗……
满歌收拾桌子的手顿了一顿。
是啊，这何尝不是最优的方法，可也是最异想天开的方法。
满歌眸光平静，“皇上心意已决，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再无别的选择。”
“为何？”东方朝晖还是不明白。
满歌坐在小凳上，看起来就好像和东方朝晖对峙一般，“自然是因为，战争会血流满地，横尸遍野，许多父亲母亲会失了孩儿，许多孩儿会失了父亲，许多妻子……会失了丈夫。”
“因此，如此我们就要忍气吞声，任由欺辱吗？”
“朝晖，这不是忍气吞声，这或许是谋略。”
东方朝晖一把拨开幔帐，“倘若他们骑我们头上欺辱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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