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进进出出往房间里送东西的侍从们，沈绪和裴知远干脆站在花园一角看热闹。
“原以为你只会行军打仗，治理朝堂。没想到你还会做这种事，你还真是无所不能。”裴知远负手而立，远远看着乱糟糟的人群。
一国之君大冬天跳进了广成侯府花园的池塘救人，论谁不会惊慌失措。
“我的姑母是前朝的西宫娘娘，从小耳濡目染。”
沈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这后院的宅斗，和战场上的腥风血雨相比，过无不及。
小姐们肚里的小心思小手段，可比兵书上的计谋还要精彩丰富。”
“这点我倒是深表赞同。”裴知远点了点头，想起了他姨姐死前狰狞的模样，微微叹息。
“东西搞定了。”沈绪头一甩，手中赫然多了一块暗铜色镶边的玉牌。
“这是什么？”
“暗卫密令，我堰哥的。有它可以调动皇城的所有暗卫，堰哥把这东西送给了叶挽晴之后，被她珍藏在我柜子的暗格里了。
这次回来，我顺便就取走了。幸亏抄家的时候，他们只是翻走了柜子里的东西，柜子没有搬走，也没有发现柜中有暗格。”
沈绪掏了掏衣袖，拿出一个长长的锦盒，递给了裴知远，“对了，这个送你。”
裴知远翻了翻锦盒，打开来一看，是一把玉骨扇。精致的扇骨雕花，华贵的蚕丝缎扇面，一面的字苍虬有力，气势恢宏。另一面的画意境优美，色泽传神。
他微微皱眉，“你怎么还偷他们的东西？”
“拜托，这是我的东西，上面的字是堰哥提的，花是姜钰雕的，画可就厉害了。”
“你画的？”
“那不是，画可是我们焰阳国的画圣柳颜画的，我花了大价钱才弄来一幅。一直珍藏在暗格里，都舍不得拿出来用。不过现在用不上了，不想便宜了他们，送给你咯。”
裴知远脸上带着笑意，拿起那把扇子端详了起来，饶有兴致道：“还以为是你亲手做的呢。”
“当然是我亲手做的，扇骨是我亲手拼的，扇面也是我亲手裱的。洒金工艺，我学了很久的。”沈绪一副你快夸我的神情，对着他笑得温暖和煦。
裴知远将扇子收在口袋里，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语气温和宠溺，“你还真是什么都会做呢。”
“那是当然，原本还想着堰哥当了皇帝，我这手艺在工部起码能混个工部郎中，一年领个一百两的俸禄，再加上家里给的每个月五百两的零花钱，和姜钰弟弟在家捣鼓捣鼓研究，啥也不想。”
她轻声叹了一口气，“可惜啊，人心不足蛇吞象。偏偏权力如此诱人，人皆向往，非要争个头破血流。”
裴知远默然，哪个好人家的小姐一个月有五百两的零花钱！终于理解焰阳国的皇帝为什么要迫不及待打下南境了。
沈绪牵着裴知远的手，走到小花园的假山里面，她用帕子擦了擦光滑的石头，让裴知远坐了进去。
她在石头缝里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捧在手里，绿色的荧光照出了她脸上的兴奋。
“殿下，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以前大魔王从南境回来，我就会躲到这里面来。”
“大魔王？”
“哦，大魔王就是我哥，傅奕。”
“为什么你哥姓傅？这焰阳国的制度，王侯不是可以袭爵的吗？你哥不用袭爵吗？”
沈绪低下头，娓娓道来：“嗯......此事说来话长，我爹和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和离了，我外祖家在南境的生意做得很大，我舅舅又失踪了，所以我哥就成了南境傅家的继承人。
我娘让我从小女扮男装，所以我是亭南侯府的世子，如果没出这桩意外，我大概会袭爵，成为下一任的亭南侯。
现在战争开始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打破了，南境若是输，我全家就会沦为罪人，阶下囚。成王败寇，死无葬身之地。
我从小女扮男装吃的苦，父亲在战场流的血，母亲和哥哥在南境开拓出来的繁华，全部都会化为灰烬，姜钰弟弟的心血会付诸东流。焰阳国的南边疆土，也会重归蛮荒。
虽然我不喜欢大魔王，但我真的不想他输。”
“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的。”裴知远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咱们一定会为你哥哥争取到时间的。”
沈绪略显忐忑道：“柳章这个人，我不太熟，但他智极近妖，十五岁就入了仕途，第一战就抓到了官银大劫案的匪徒，官拜大理寺卿，后来更是破获无数悬案，升无可升。让他成为我们计划的一环，我有些不安。”
“你的兄长和堰哥那么信任他，如此出众的能力者能为南境所用，是好事啊。”
“摄政王殿下，感觉你一点都没有摄政王的架子，很是平易近人。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你了。”
裴知远温和地笑了，伸手去揽她的肩膀，“有多喜欢，亲我一口让我感受一下。”
沈绪微微瑟缩了一下，“既然咱们重新开始，还是花一些时间互相了解，再互许终生。”
“可你是我的王妃，咱们经历了四年啊。”
“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了，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我不想让彼此留下遗憾，我会努力找回那个深爱你的我，找到喜欢你的感觉。
不过总觉得你描述的人并不是我，我没那么勇敢，也没那么聪明。”
裴知远微微蹙眉，每次想要与她更进一步时，她的防备让他觉得沮丧。
但他还是语气温和地安慰她，“怎么会呢，咱们现在不正在闯龙潭虎穴么？”
“或许我现在找回了过去记忆，变回了那个懦弱又一事无成的我，瞻前顾后的判断，大概会拖累你。”
沈绪将那块慕容堰的玉牌交给了裴知远，郑重其事道：“你是皓月国的摄政王，对于皓月国举足轻重。如果你遇到什么危险，千万不要管我，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等战争结束我带你回皓月国。”
“好，我们一起活着回去。”沈绪微微起身，蜻蜓点水般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裴知远猝不及防，半晌才反应了过来，想要回吻她，却听她幽幽来了句，“总觉得你不像我的夫君，更像是一个……”
她思索了半天，终于蹦出了一个词，“值得信赖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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