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凡失心之后，双眼无神，是连眨眼都不会的。
此时他既然自动合上了双眼，说明他的心已经活过来了。
听到毛仙这么一提醒，李保田和王慧芬面色一凝，都是有着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落。
“沐凡现在可能还处于入定的状态，咱先别打扰他。
……哦，准备些温水，半个月滴水未尽，他一会儿一定会要水喝的。”
毛仙低声说着，将李保田和王慧芬又都暂时推了出去。
李沐凡端坐半个月，身体已经极度僵硬。
即便是那微微张口的动作，看起来也是十分困难。
毛仙眼看着他下颌稍微打开了一些，连忙凑上前，低声问道：
“感觉怎么样？”
随即，一道细弱蝇蚊的声音从李沐凡嘴缝间飘出：“水……”
毛仙闻声也是激动地险些落泪，“好！好好好！……喂，喂水。”
王慧芬正好端着水返回，连忙颤巍巍地盛起一勺水，送到了李沐凡嘴中……
李沐凡虽然极度虚弱，可是心力已经恢复。
他被平放在炕上。王慧芬为其轻轻揉捏着身子。
“毛大爷，麻烦您了。”李沐凡微睁着双眼，柔声说道。
“哈哈！俺也没做啥，主要还是多亏了恁那几位仙家了。”
看着李沐凡已经开始慢慢恢复，毛仙颇感欣慰地笑着说。
李沐凡轻叹了一声，说：“我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那些能量来自哪里。
哎！早知道是他们在返还供奉之力，我就少吸一些了。”
“呵呵！各位仙家重情重义，都是自愿……额，你刚才说，吸？”
毛仙突然错愕不已。
人心死后，便是凭着自身道性才可以稍稍承载一些供奉之力，并缓缓化回自身心力。
李沐凡居然说他是主动在吸……
毛仙只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他万没想到李沐凡还有着一颗道心。
不过，转念想来，李沐凡是招魂再生之人，百鬼共主神魂，自是不可以常理推断。
李保田好奇道：“怎么啦？凡凡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额！没有没有，接下来，好好调养身体就行了。
也可以让郎中给开几服药，滋补滋补气血，恢复看兴许会快些。
俺是帮不上啥忙了，出来都半个月了，也该回去了！”
看着毛仙就要离开，李保田也不再挽留，只笑呵呵地说道：
“真是！这一下就麻烦了大仙半个月，改天俺一定带瓶好酒，去好好谢谢您毛大仙。”
“行，俺等你的好酒！”毛仙随即摆摆手，跨步离去。
毛仙走后，房间内只剩下李沐凡一家人，还有，那个白衣童子。
李沐尘此时放学在家。他看着本不宽绰的炕上此时挤着四个人，不由抱怨：
“晚上让我睡哪啊？”
李保田坐在炕头，瞥了一眼还在沉睡的白衣童子，讪讪说道：
“把他搬到神堂去。”
李沐凡也终于想起那尸草的化身，开口问道：
“毛大爷有没有给他看过，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李沐尘已经将白一童子扛起，随口说道：
“这小子没事，白白胖胖的，比你可强太多了。”
“你就甭操别的心了，好好养你自己的身子吧。他，没事！”
李保田也沉声说道。
李沐凡修养两天之后，虽然还形容枯槁，可是已经能够下炕活动。
他站在安静的神堂里，不由地感慨万千。
诸仙家为救他修为折损得厉害，短期内无法恢复全盛。
李沐凡一一为他们续上长香，郑重地磕头拜谢。
“哎！没想到现在的人都堕落到这种程度了。”
李沐凡行礼还没有结束，院中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李沐凡神色不由一凝：竟是是屠女！
李沐凡顿了顿，淡定地磕完最后一个头，才缓缓走出神堂。
庆幸的是，今天是李沐尘中考的日子，家里只有李沐凡一人。
不论生死，这次，他都要独自面对。
缓步走出之间，他的心境居然是无比的平和清亮。
李沐凡淡淡地瞥了屠女一眼，缓缓在门槛上坐下，悠悠开口道：
“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行动不衰，可能确比今人更强。
……可是，人活一世，存在的价值，可不在时间长短，更不在地位高低。”
屠女表现得也异常平静，似是邻家女子来串门一般。
他在院中闲庭信步并缓缓说道：
“黄帝统御九州，高高在上，才可建丰功伟绩。
今人皆碌碌无为，行尸走肉一般，能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你可能不知道，人也是有集智行为的。
大多数人类普通的行为也能推动社会的进步。
上古或许真有人能飞升成仙，震烁千古……
而今人则能通过集体协作，将卫星送上九天。
甚至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有人登上了月亮。
中国前两年也完成了载人航天飞行……”
屠女闻言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许久之后，她才像看傻子一样将李沐凡盯住，说：
“你怕是对‘九天’有什么误解，对上古的中国，也不甚了解。
我到四方游历了几天，一个明白人都没遇到。
本以为你神魂不凡，会与凡人有所不同，没想到也是一样。
我告诉你，登上月亮，最多算是上了一重天。
现在的中国，也不过是上古中国一小片核心的区域。
你引以为傲的今人的成就，根本就不值一提！”
李沐凡愣了。屠女的话确实超出了她的认知。
只见后者满脸失望地摇了摇头，向着院外缓缓走去。
同时她嘴里还在低声呢喃着：
“智慧，呵呵……在彻底通达觉醒之前，就是桎梏！
鬼神有别通天道，皆化人身历尘缘……
这大千世界，浩瀚宇宙，参不透便看不穿啊……”
屠女已经离开，李沐凡却呆呆地坐在门槛上，陷入沉思。
他的道心是，了解万事万物。
此时却赫然发现，他的世界观和历史观，竟然都是错的。
鬼神有别通天道，皆化人身历尘缘。
他这副躯壳，难道本质也如屠女一样，只是历事尘缘的一具区区化身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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