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璇玑只能把自己的想象切换成:卡尔基穿着旅行装在奇形怪状的岩石间穿行,随后拿出夹着生菜和酸黄瓜的伪培根素肉汉堡吃,唉呀,在幻想中他都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淳朴。
“这样也好,”她继续说道,“虚君状态下,像你这样的高等贵族就能自行其是,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了。”
卡尔基的权力欲那么寡淡,可见柏拉图政治的多么简单。璇玑心想。
而隔着屏风的大团长也沉默了,他不可能在盖亚发表任何对柏拉图政治的真正看法,就像他对伊拉偷偷抱怨的一样,他只能说一些制度性的常规认识。
“柏拉图皇帝也并非众人推举,而是由‘逻各斯’决定的,他是真正的天选之人,所以柏拉图人不会去想这个问题。”
“宿命论。”她幽幽叹了一声,柏拉图人仿佛都安于命运的安排。
“也许你会不相信……”在和她聊了几句后,也不由自主地跟她推心置腹起来。他的声音很冷,像夜晚一样,“我回到柏拉图后会被处罚。”
“啊?”
“胜利理所应当,战败却难辞其咎,因为我们已经对盖亚人有绝对的种族优势……这就是军事委员会的逻辑,如果前线高级指挥官出现严重指挥失误是必须受调查询问的。虽然他们大部分时间是非常公正和严谨细致的,但我在‘海盗走廊’里的指挥……”
他停止说话了,想到内话通讯里各种对他的疑问和指责,在黑夜中又席卷而来。
“我在M17附近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次败仗,我甚至无法理解……”他继续说了下去,“但军事行动只看结果。我输了,我下令丢弃所有的水精矿,我损失了半支舰队……在柏拉图,降级和下地狱一样是没有底的。”
“唉……所以他们想招安你。”璇玑脱口而出,“你有没有想到留在芒星城呢?他们已经给你上将身份,如果你觉得卡尔基这个名字太柏拉图了,他们也能随时给你一个新名字,开启新的生活……”
这个时候对岸的套间传来几个中年男人放肆的笑声。
原来一位美国人模样的盖亚中将,在一位澳洲少将和另一位外貌中俄混血,操东北口音的少将的陪伴下,在和艺伎们喝花酒,而且还放肆地开荤段子玩笑。东北口音的少将还跑出来在河边呕吐,有个艺伎去扶他,两个人歪倒倒地回屋去了。
“我不愿与他们同道。”他的语气很坚决。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璇玑轻念了一句诗,她也上过几次前线,深知那种压力和恐惧,“盖亚军队庞大,管理混乱,普通舰队经常被柏拉图人当肉鸡屠宰,每年前线损失的将军都在三位数……他们及时行乐,不过是在麻醉自己而已。”
“去年白雪,如今安在?”卡尔基向她感叹,“武人总是处于动荡离乱之中,每一天都像人生的最后一天……其实大团长的年龄也很少超过35岁,之后就会被调往舰队,骑士团只要最强大健壮的战士,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是残酷的,一不留神,就会被淘汰。大团长是柏拉图武将可以达到的巅峰,命运的车轮只能缓缓向下……”
这不像你,你是一个不会认输的人。”
“曾经……”他似乎在夜晚很感伤,“死对我容易些。”
“你是最强的人,相信我。”璇玑鼓励他,想到了他在战场上简直是不可一世的单兵作战能力,能轻易让任何人在他面前感到恐惧,“你可与天神媲美。”
“这是我听到的最动听的马屁词……”他笑了。
“给我讲讲皇帝好吗?他也会是一位英俊的柏拉图人吗?”她露出小女孩的一面来。在她心目中,似乎总是幻想着那位穿着紫袍的皇帝,超脱于芸芸众生之上。
“英俊我不知道,但据说他已经七十多岁,很快要退位了。”
“好吧……”他总能一句话毙掉她的幻想,但转念一想,“也就是说柏拉图即将有新帝,你要是能当上皇帝,可就比当大团长厉害得多。”
“不,那我令我恐惧……”卡尔基告诉她,“4年来,他只见过一次皇帝……那时我年满25岁,被允许列席元老院旁听,我第一次来元老院,对什么都好奇。但皇帝突然莅临,当时令我印象深刻。”
“你见到过皇帝本人吗?”
“我并没有真正见到他的面孔,必须远隔数百米的阶梯,而且垂帘相隔,我们都低着头。我用眼角看到一卷宽大的银色光帘从御台高处垂下来,那些伺候皇帝的傀儡们一身黑衣,他们翻着罩袍兜帽,带着无影面具,跟鬼似的,给敞亮的元老院带来一种幽暗的气息。我看到他们如飘动的影子般行起了各种繁复的仪式,点起了三棚御香,立刻升腾起白色的烟雾,在御台前如同云雾缭绕,整个元老院充满着一股香气,我无法形容,再也没有闻到过如此美妙高雅的香味……”
“我原以为柏拉图没有任何乐声,但我第一次听到了一种弦乐,异常轻柔幽怨,极为神秘。我想这是什么乐器在演奏,可是我真的猜不出来。”一向寡言的卡尔基在回忆这次深刻的人生经历时,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我偷看到傀儡在地上撒紫红色新摘的玫瑰花瓣,我就知道皇帝要来了,那个脚不能落在地上的人。在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我也赶紧跟着这样做,这让我很惶恐,我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天上般的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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