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庭川微微垂头，面前的女子在别的女子中间算得上是高挑的。但他身量高，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的头顶似乎将将到自己的下颌。
此时，她微微垂着眼帘，漆黑的墨发一丝不苟地梳成一个精致的发髻，衬得她肌肤透着清冷的瓷白。
“你，好久没来看望王爷了。”韩庭川开口，似乎里面躺着的那个人真的是靖王，而他是为靖王抱不平的属下。
苏瑶不自觉地抿了抿粉唇，心中腹诽：自己被骗了两辈子还没委屈呢，他倒先委屈上了。
韩庭川从袖中拿出那页信纸，淡声问：“你平日也习惯写草书？”
“啊？”苏瑶一时惊讶出声。她看见男人拿出信纸的时候就认出那是自己让初十交给他的，她以为，他会问她信上内容的真假，却不防听到这句话。
“是，是啊。”苏瑶一双大眼睛有些迷茫，呆呆地回道。
或许是她呆萌的样子取悦了男人，韩庭川冷硬的下颌线柔和了许多，点点头：“嗯，写得不错。只是笔锋收尾处还差些火候，腕力不够。”
苏瑶皱眉，怎么好端端地评价自己的字了？
有些不服气道：“比不得颜侍卫。我自小没读过几年书，都是临着帖子随便写的，能认识就不错了。”
韩庭川似是没听出来她的不满，又问：“都临谁的帖子？”
苏瑶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认真，并没有嘲笑的意思，便回道：“谁的都有。遇上谁的就临谁。”
小的时候，阮氏根本就不想让她多读书，祖父也是，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机会钻研什么书法。只不过是三哥给她什么，她就临什么。
韩庭川不意外，点点头：“嗯，看出来，毫无章法。”
苏瑶深呼吸一口气，故意道：“颜侍卫要是没有别的事，本妃就进去探望王爷了！”
她故意加重了颜侍卫和王爷两个称呼。
韩庭川却好像没听出来，继续道：“虽然没有章法，但也还尚可。比起一般女子的簪花小楷倒是自成一派。”
苏瑶渐渐没了耐心，她可不是来听他说教的，眼睛故意看向一旁，假装没听进去。
韩庭川也不在意，转而说起正事：“好了，说说吧，想怎么合作？”
“合作？”苏瑶以为他还要纠缠她的字，却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反应过来后指着那封信道：“你不问问信上所说之事？”
韩庭川看了一眼，折好放进袖中：“李御史是太子的人，表面上为官清廉，实则这些年也收了不少好处。他的夫人能在春露苑包下一个雅间，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苏瑶摇摇头：“你知道春露苑的规矩吗？”
韩庭川一愣，他刚刚只听初十大体说了春露苑的布局和经营方式，倒不知道还有什么规矩。
苏瑶微微一笑：“春露苑无论是雅间还是雅苑，无论客户出多少银子，最多只能包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想继续，只能重新排队。”
韩庭川恍然大悟：“嗯，我知道了。”
她这是在提醒他，如果他们想干什么，最好趁着这三个月下手。
苏瑶见他明白了，这才说起合作的事情：“初十都跟你说了吧，春露苑负责帮你打探消息。一旦春露苑遇上什么难缠之事，希望颜侍卫不会袖手旁观。”
嘴上说是颜侍卫，实则是想打着靖王的旗号，让某些挑事的人知难而退。
韩庭川点点头：“嗯，不是什么难事，这样一来，你似乎有些亏。”
苏瑶不在意地摆摆手：“富贵险中求，我只要银子，举手之劳罢了。”
韩庭川挑眉：“再加一条如何？”
苏瑶：“什么？”
韩庭川：“为表公平，再加一条。等一切尘埃落定，靖王府放你自由，如何？”
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眼前的女子虽然一言一行规规矩矩，几次传给他消息也都是为着王府好，而对苏太师虚与委蛇，对太子的拉拢也不放在眼中。可他在她眼里，却看不见一点女子对男子的爱恋。
排除了她心悦自己的可能，那只剩下一条，她有所图。
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边，除了自由韩庭川想不到别的。
苏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这辈子，她没敢想得到任何东西，只想着不让眼前这个男人像上辈子那样被自己坑死，后来知道姨娘死因蹊跷，又想着查清事情真相。
而自己开设春露苑，无非就是想多赚些银子傍身的同时还能帮助这个男人一些。至于自己的幸福，她从来没想过。
如今被提起，只要一想到以后她有可能重获自由，选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安稳度过一生，就有些激动。
一激动，本来就艳丽无双的脸颊更加诱人：“你，你说的是真的？”
苏瑶小心翼翼地问。
面对女子灼灼目光，韩庭川的手指动了动，鬼使神差地道：“但是，从今日起，你还要如往常一样来云晖院。以防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又加了一句。
苏瑶迫不及待地点头，跟自由比起来，之前那点别扭算什么，忙不迭地点头保证：“这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包括我身边的嬷嬷和丫鬟！”
韩庭川点点头，往旁边让了一步。躬身道：“王妃，请进。”
苏瑶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不远处的素云素月，微微侧身躲开一下，淡声道：“嗯，颜侍卫去忙吧，本妃这里没什么事了。”
“是，王妃，属下告退。”韩庭川大步离开。
素云素月见人一走，连忙过来，两人似乎还是第一次看见王妃跟颜侍卫最后如此和谐的一面。在看王妃，嘴角挂着压也压不下去的笑容。
两人都以为是春露苑的事谈成了，也都跟着高兴。
或许是事先被叮嘱过，苏瑶再次进到内室的时候，如月自动自觉地让开床的位置，眼里也没了戒备，可苏瑶却不肯再上前了。
之前，无论如何这人也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怎么照顾都不为过。可现在一旦知道了是个陌生男子，再靠前就觉得别扭了。
苏瑶忽然想到，这么一说，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成亲那日，去接亲的岂不是……
这么一想，心情又轻松了许多。
心情一好，就连对待不喜欢的人也大度了几分。
晚饭过后，下人来报“王妃，表小姐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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