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幽暗的角落里潜伏着幽暗的身影,静静地看着这处属于安府长房大小姐的院子。
月黑风高,黑色的夜幕把这身影隐藏的极好。城里出身的丫鬟们没什么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是对于出身农庄的落香而言,五岁时跟着兄长去偷别人家的鸡时便掌握了这门手艺。
此时此刻,她居然仍有余力去看着安清悠房中射出来的灯光。
“这位大小姐怎么还不睡?”
落香看着那始终未曾熄灭的灯光,心里微微地感觉到一丝焦躁,不过一摸身后那两个装着老鼠的破箱子,心却渐渐地定了下来。
从来做这等事耐心乃是头一等的要务,若要让这院子里群鼠成患却又死无对证,当然是等大小姐睡熟之后再搞事最好。
很难讲落香到底是不是在这些事情上真的有着某种天赋,还是被那个扭曲的童年熏陶出了某种本能,不过在此时此刻,她的确是有耐心的很!
“大小姐问得可是这几天院子里出事的事情?”
安清悠的屋子里两根蜡烛烧得“噼啪”作响,方婆子额头上却慢慢渗出了越来越多的汗珠:
“日前大小姐问话之时老奴便已说了,这事情老奴实是……”
“嘭”的一声,安清悠把一张薄纸狠狠拍在了桌上,冷声道:
“方妈妈,还记得你昔日贪渎之事否?那时候你方妈妈可是写了罪状画了押的,大家都是明白人,你若是死不愿说,我也不问。只把这张悔过书往老爷那里一交,事儿不大,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张悔过书方婆子当然记得,那是安清悠第一次布局梳理院子,虽是从此断了方婆子贪污之路,也正是方婆子第一次琢磨起是不是跟着大小姐比跟着夫人更有前途的开始。
眼见着安清悠连这般物事都拿了出来,这……这是要翻脸了么?
不!只怕不光是收拾几个下人,这一次难不成要和夫人那边彻底……
方婆子虽不似柳妈妈那般精明手段,毕竟也是府宅中混了一辈子的人,再加上这段时间来若说研究揣摩安清悠的性子心思,倒是堪称这小小院子里最为用功之人。此刻她脸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地落到了地上,忽地颤声大叫道:
“大小姐明鉴,这几日之事,老奴实是……实是另有隐情禀报!”
心理防线一旦被攻破,接下来便很难再刹得住车。
方婆子近乎崩溃地吐事之时,徐氏正在身边两个仆妇的服侍下卸下了白天之时的穿戴妆容,用一个很舒服的姿势躺在了床上。
柳妈妈弄来的那个落香到底是个办事让人放心的,前两次的事情办得很是不错,至于这一次嘛……
嘿嘿!亏她能想出放老鼠这等阴毒招数来,明日一早闹出鼠患之时,不就是自己向老爷那边数说安清悠连个院子都掌不好的时候?
院子都掌不好,怎么去管老太爷过寿之事?呵呵……
大小姐啊大小姐,只怪你怎么就是大小姐而不是夫人呢!这掌家的位子在我手里,你跟我斗?斗来斗去早晚还不是个被本夫人踩在脚下的结果?
真当调了几回香讨了几次喜便能如何了?宠不足恃!这点道理都不懂?只有位子才是决定性的!
嫩啊!嫩得厉害!
想到安清悠明日一早见到院子里硕鼠横行的样子,徐氏差点就笑出了声。
这一觉那是睡得当真香甜!
***
“大小姐,那落香乃是柳妈妈的侄孙女,要叫她三姑奶的!”
“这几次的事情便是那落香所为!老奴真是怕了夫人那边的权势,这才没敢说的啊,这事儿也怪不得老奴,老奴也是想在这院子里吃上几口踏实饭!”
“今天……今天有两个破木箱子送到了落香手里,也不知装得是什么,只怕又是要对付大小姐的……”
“大小姐,老奴这可什么都招了,还求大小姐大慈大悲,饶了老奴一条狗命啊……”
徐氏带着一种做梦也会笑的心情入睡之时,方婆子正在安清悠这里以竹筒倒豆子的速度说着此间种种,成香在一边飞快地做着笔录,安清悠越听越是眉头紧皱。
“停!今晚换个巡夜的人!”当方婆子说到那两个破木箱子的时候,安清悠猛然叫停,却是扭头看向了青儿。
自从院子里接连出了两桩大事之后,青儿便不再信任任何一个巡夜之人,今晚本是她和成香说好了要轮流巡夜的。
此刻青儿听安清悠说起,却是下意识的问道:“小姐,换谁?”
安清悠微一思忖道:“便换那个越香!”
青儿微一诧异:“那个新来的话痨?”越香说话又喋喋不休,青儿则为她起了“话痨”之名。
安清悠冷笑道:
“这丫鬟野心太大,做事却似细实粗的尽弄些表面功夫,偏偏又是个嘴上没有把门的。这等人放在今夜,倒是最好的人选!我们很快就能知道那两个破木箱子到底装得是什么了……”
屋外,某角落。
落香的等待和耐心终于有了结果,大小姐房子里的灯火终于是渐渐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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