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坚硬倔强的少年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冲着楚识夏大吼道:“楚识夏,你戕害大周储君,罪该万死!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们云中楚氏都不得好死!”
叶谦脸色一变。虎豹骑眼疾手快地一拳砸在他脸上,他咳嗽着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你就等着看,是我先死,还是白煜先死吧。”楚识夏头也不回道,“不过你大概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楚识夏大步离开客栈,那替死鬼从破口大骂到痛哭流涕地哀求只用了一瞬间。虎豹骑将人捆得像只螃蟹,拎着他塞进囚车。楚识夏站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望着灰白色的天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
这个冬天很快就要结束了。
云中的密探和九幽司的刺客在明里暗里寻找白煜的下落,但这个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寻不到半点踪迹。快开春时,密探传来消息,白煜混在一队流浪的乞丐当中离开了云中。最后一次暴露踪迹后,白煜在一伙北狄人的掩护下逃进了千峰嶂。
“千峰嶂绵延八百里,寸草不生,是数条冰雪覆盖的山脉组成,也是拥雪关的倚仗。即便是千峰嶂下的居民,也不敢说自己进了千峰嶂能活着出来。”
楚明修和楚识夏在书房中对坐,中间摆着一局棋。楚明修是个臭棋篓子,下棋从没赢过,偶尔小胜也是乱拳打死老师父。这局棋明显是两个技艺极高的人在对弈,黑棋将白棋逼到了绝处,白棋挺着一口气苟延残喘。
“这是大哥和谁下的?”楚识夏没头没脑地问。
“这是大哥自己下的。”楚明修说,“谁赢得了他?也就你不知死活。”
“尔丹和以前的北狄人不一样,不是脑子一根筋的莽夫。”楚识夏又扯远了话题,“他需要白煜,或者说,需要白煜手下的陈氏旧部和东宫残党。扰乱视听也好,刺探大周情报也罢,大周与北狄互不通商,北狄人很难潜入中原。但有白煜在,情况就不一样。”
“所以你觉得,白煜不会死,北狄人有后手?”楚明修轻易地领悟了她的意思。
“三七开吧。”楚识夏随口说。
事实上,楚识夏觉得白煜一定没有死。失去楚明彦似乎只是神明对楚识夏的小小告诫。楚识夏有一种预感,归乡不是她与既定命运抗争的结束,而是开始。
“那就向陛下请旨,清算陈氏余党。”楚明修冷笑一声,说,“摄政王活着的时候都没能把手伸到阕北,没想到我们终日打鹰的反被鹰啄了眼,让这个小子混进来了。”
“杀人放火,你是熟练工。”楚识夏托着下巴,没精打采地说,“陈氏的人怎么杀,杀多少,随你高兴。但那几具北狄人的尸体要给我。”
“你要他们的尸体干什么,鞭尸么?”
“送到帝都,上奏陛下。”楚识夏起身离去,淡淡道,“北狄派刺客谋杀镇北王,狼子野心,罪不容诛。两国合约就此破裂,阕北全境进入备战。拥雪关从今夜起枕戈待旦,厉兵秣马。”
“你不下一手吗?”
楚明修在她身后问。
“这局棋,大哥下了半年,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破解之法。你是他唯一的学生,你不想试试看吗?”
楚识夏停下了脚步。
守孝这些日子,楚识夏瘦了很多。她并不是瘦削的身材,十五六岁时脸上还有婴儿肥,却在这段时间的煎熬中不可控制地单薄下去,眉眼显出一种骨感的锋利。
她站在书房外的竹林中,衣摆随风而动。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他就像从来没有离开我们一样。”楚识夏看着风中起落的竹叶,轻声说。
“你说什么?”楚明修没听清。
“我说,等我从拥雪关活着回来,再下这一手棋。”
楚识夏背对着楚明修挥了挥手,大步走出盈满长风的庭院。
——
拥雪关。
“将军承袭王位之后,阕北大小事务都由他掌管,拥雪关主帅依然挂着他的名字,不过具体军务都交由属下处理。”叶谦领着楚识夏走过幽暗的长廊,向她解释,“按照将军的意思,属下先将您安排在天策军。”
拥雪关的城墙、营帐、库房全部由黑色的巨石搭砌,伏在雪白的山脊间,像是黑色巨龙骨骼。拥雪关的城墙分外中内三层,城墙高而厚,由于常年严寒,窗户都开得很小,只有一点很微弱的阳光照进来。
“这位是天策军主将,辛翦将军。”
楚识夏对着面前肌肉健硕、容貌清秀的男人抱拳。
拥雪关有七支军队,除去楚明修嫡系的虎豹骑之外,便是天策军、关山军、荒川军、奔雷军、鹰眼卫、羿骑。天策军是阵亡最多、晋升最快的军队,天策军主将辛翦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阕北的军武世家一方面对辛翦鄙夷,一方面又以在辛翦麾下为荣。
“这位就是大小姐?”辛翦不似传闻中可怖,说话温声细语的,像是怕吓着谁。
“辛将军不必如此称呼我,战场上刀剑无眼,所以在军营中没有身份之别,叫我的名字就好。”楚识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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