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
叶玄州笑了一下，那淡烟流水的眸子就如同被上了浓墨的丹青，变得越发的浓郁，也更加深情。
曲昭昭被他看的脸红了，竟然就这么脸红了！
她自己都觉得羞耻无地自容，赶紧起身，“叫我们吃饭呢！到时候萧策要是看见我们没有下去，又要生气的。”
“你别下去了。昭昭，他不会让你好过的。”
叶玄州这才说出自己跟萧策的渊源：“我从前一直都让着萧策，因为他比我小上一岁。但是他从小就是个要强的性子，只因为小了一岁，他从来不肯叫我哥哥。只不过见到我随便点头应个景罢了。跟我的关系并不亲近。这些其实都没什么，我们不是一个宗族的子弟，不亲近也属实正常，但是因为在一个学堂上学，又都是显赫世家的子弟，常常被拿来一起比较。而当时我的成绩年年名列第一，而萧策的成绩却总是在中游徘徊。”
“所以他就嫉妒你成绩比他好，然后报复你？”
“没有。萧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是少年心性，不屑于做这种让人不耻的事情，因此他只不过是偶尔会纠结一些纨绔子弟对我说一些不好的话而已。不过也就是说我是书呆子，只知道读书之类的话，但是之后因为我在射箭比赛上赢了他，他从此再没说过了。”
曲昭昭试图将自己代入萧策的视角去想叶玄州跟自己的关系，想想也明白他为什么会讨厌叶玄州了。
原本以他们两个的关系，应该会很要好才对，但是叶玄州这么优秀，肯定就会给萧策造成压力，久而久之，他就将这种压力看作仇恨，并且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的，越来越深。
叶玄州是天之骄子，什么事情都做的比别人好，自然无法明白这种普通人的苦痛。
曲昭昭就很能明白。她在现代的时候，也不怎么聪明，读书成绩也就那样，她是自己拼命努力才考上的医科大。
但是那些同学却依然在背地里酸她，说她装什么不良学生。
但是其实曲昭昭根本没有做出那种事情，根本只是谣言而已。
人往往都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从此以后也要同他们分道扬镳了，所以她一直都懒得解释。
反正跟他们也关系不好。
那些人自己没有考上大学，就会说他们这些考上大学的之前都是怎么样怎么样。
这都很正常，人在自己境遇不好的时候，就会仇恨那些境遇跟命运比自己好的人，会有一种攀比的心理，会觉得别人凭什么能获得这样的人生，而自己只能在臭水沟子里打滚。
曲昭昭于是很明白萧策的想法，他这么要强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擅长的项目随便就被别人比过去，别人比过去了，怎么会轻易就放过这个人。
曲昭昭：“我觉得萧大人讨厌你，是有道理的。叶玄州，你可能不会明白，你永远不会明白，比人家差，永远都比不上人家，不管怎么努力都比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你不会明白。”
叶玄州确实不明白，因为他从来做什么都很容易，不管是什么事情。
很小的时候，在他刚学会说话的时候，就能随便背下人家随口说出的诗句，长大了一点就会自己作诗。
而且过目不忘。
前半生只有家里的脏污事情会让他觉得烦，然而这些对于别人来说根本都不算什么事情。
其余的事情，读书上学，考试对他来说都轻而易举。
比如射箭，虽然只看了一遍，但是他很快就能分析出，为什么那根箭能够射中能够射准。
只看一遍就够了。
他弯弓搭箭，就得了第一名。
此前他甚至都没有摸过弓箭。
萧策也是知道他从前从来都不练箭，所以才会被他这种随便赢得他苦练想要得到的第一给激怒。
从此以后萧策见他也不点头了，什么都不说，像是陌生人一般，就这样别开头就这么走过去。
实际上，叶玄州并察觉不到这种变化，因为在那之后，他就高中了状元，上朝当官去了。
后来政务繁忙，自然不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可是萧策却记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
现在叶玄州如此落魄，怎么能让他不痛快？
所以当他看见叶玄州被抄家流放的时候，简直想放声大笑。
他叶玄州纵然是惊才艳绝，少年风流，但是最终他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叶玄州过去的荣光不过是昨日黄花而已。
萧策在楼下看见叶玄州来，其实也没什么想挤兑他的心思。
因为他在看到叶玄州即使身处于流放的路上，也依旧没有随波逐流，还同往常一般干净，明智的时候，他就觉得对这个假想敌有些佩服在。
现在叶玄州在他看来，不过一个将死之人，他也不想多为难他。
因为从很多角度来说，叶玄州对他不差，甚至对他还不错。
比如并没有揭发他作弊的事情，比如从来没有在他爹面前说过他的坏话，总是替他说话。
叶玄州正直，光风霁月，从来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萧策看着叶玄州低头吃东西的样子，还是如从前一般，吃的很慢。
他的碗都见底了，叶玄州才刚开始吃。
他越发觉得有些相形见绌的感觉，不过想到叶玄州吃这么慢，可能是因为疾病的缘故，或者说在流放途中落下的病根之类的。
萧策就又觉得没什么了，毕竟他天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还真的有些没法想象流放路上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问：“叶大人这一路艰辛，实在让萧某佩服，不知道叶大人在途中都吃些什么充饥？我这些兄弟也有些要上战场打仗的，跟流放差不多苦，希望叶大人说出些真知灼见来，我这些兄弟都用的上！”
叶玄州听出萧策的意思，分明是想让周围人知道他曾经有多落魄，用来嘲讽他。
他便说出一个让所有人都吃不下饭的答案：“死人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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