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彭少阳脱口而出，没加以克制的声音一下引得其他人的瞩目，其中包括了宇文晖似有意似无意飘过来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总觉得那目光里带着些说不出的笑意。
彭少阳一对上他的眼神，下意识就压低了声音，脑袋和那个亲兵凑到一起去：“安元毕竟是兵部的二把手，御史台怎么这么草率？”
亲兵哪里懂这些，他只是怎么打探到的消息便怎么禀报，被问得一懵，想了想道：“说是那位师爷跟了曹大人十多年，是尚书府的老人了，讲话可信。”
彭少阳面色一沉。
这才是问题所在。
凶案最需谨慎考量的就是死者亲近之人的供词，因为二者的感情越是深厚，供词中便越容易出现主观的偏颇。
这道理他都想得明白，没理由御史台的人想不明白。
彭少阳思忖片刻，语气笃定道：“走，快马加鞭回城。”
亲兵一看，这下彻底完了，老爷子让他拦着人，这下倒好，人没拦住，还要快马加鞭，急忙撒腿追在彭少阳后面喊：“大统领！老爷子他！”
彭少阳回头瞪了他一眼，眼里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车轮“辘辘”，载着一行人朝暨阳城门奔去。
宇文晖坐在囚车之中，一个没留神被颠得往前扑了半截，前额磕在囚笼粗糙的栅栏上，马上蹭破了一层油皮，血珠点点渗出来。
他浑然未觉似的，只是伸手扶着栅栏，随着车身来回摇晃，眼角随意耷着，困倦了似的，嘴角却浮起笑意来，加上自额角滑落下来的血痕和一身破烂衣裳，像个挂在车上晃荡的破烂人偶，诡异莫名。
彭少阳一路策马领先，行至城门口的时候猛得一拉缰绳，回头打了个手势拦下后方的车队，喊了个副手：“你们在城外扎营，把人给我看好了。”
副手不明就里，彭少阳却丢下这句话人就不见了影子，他来不及细问，只好照做。
过了暨阳城门，他便不管不顾地埋头直奔皇城，城中巡逻的官兵只来得及看到有人驰马疾行，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来人长相，就被人越过，只好在身后紧追不舍，起先是一两人，后面一路过去一路添人，几乎追成了一条小尾巴。
彭少阳此时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把那些声嘶力竭的警告声抛在身后，直行至闹市街口才翻身下马，不等后面追上来的人开口，就掏出腰牌往人鼻子底下一递，把那些责问硬生生堵了回去。
“最近有没有什么寻衅滋事的？”
后面追了半天发现白忙活一场，气还没喘顺的巡逻官兵差点脱口而出：可不就是你吗？
可看看面前这张脸，又看看那人手里的令牌，这话是断不敢说的，陪着笑回道：“大统领放心，我等每日按班按点，没松过劲儿。”
彭少阳眉头一皱：“没问你们这个，最近在街上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几名官兵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彭少阳摆了摆手，回头看看川流的人群和车马，脚下一蹬跳上屋顶，一路踩着房檐朝皇城方向去。
留下一众巡防官兵在底下手足无措地看着不走寻常路的大统领，朝当中一个年纪略大一些的问道：“咱们......追吗？”
被问的那人朝他翻了个白眼：“追什么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一众人原地一哄而散。
谁都没有发现，距离他们不远的闹市中，几名异国长相的游商正看着他们的方向，眉来眼去地暗通款曲。
彭少阳脚不沾地的行至皇城口，眼前一晃被人拦了住，他眼都没抬把令牌一递，就要越过人往里。
“怎么？大统领这是要拿令牌压死老夫吗？”
彭少阳往里走的脚步一顿，整个人原地僵成个练手的木桩，威严赫赫的脸一垮，转过身去面对来人：“爹，你怎么来了？”
彭老爷子鼻子一哼：“我不来？难不成等着你小子往脏水里蹚一身泥回来吗？”
彭少阳急了：“爹！”
彭老爷子满脸不耐烦地打断他：“什么也别说，跟我回家，这皇城今天你绝不能进。”说着就把人往远离皇城门口的方向拉。
那彭老爷子须发鬓白，手下的力气却着实不小，死死钳着彭少阳的手，一副说什么都不会松的架势。
彭少阳不敢挣扎，也不敢使大力气，自家老爷子看着健硕，可毕竟上了年纪，万一磕碰起来有个好歹，自己真是百死莫赎了，只好反手拉着人，干着急：“爹，您别裹乱了，这事有蹊跷！”
彭老爷子怒瞪他：“知道有蹊跷你还往里钻？你小子打小脑子就不会转，这要是牵扯进去还不被人溜着玩？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安心管你的禁军，这些乌糟事少掺和，说的话你都当饭咽下去没进脑子是不是？”
那皇城门口两边守的十几名禁军都是认得人的，看着父子俩正当路口拉拉扯扯，上前也不是，看着也不是，这会儿老爷子这一嗓子，更是吼得威力十足，连路过的巡防小队都忍不住探出头来看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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