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书房内,五连枝青铜灯树上的烛火摇曳不定,将孙宇(字建宇)的身影投在绘有荆州舆图的素壁上。他端坐于紫檀木嵌螺钿案几前,身着一袭玄色深衣,领缘袖口以暗金丝线绣着夔纹,外罩的墨狐皮大氅随意搭在身后云纹漆屏上。他手中握着一卷来自育阳前线的松烟墨军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甲缘压出青痕。
“张曼成……”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在空旷的堂内荡开,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阴郁。
自二月黄巾乱起,南阳便是中原重灾区。身为神上使的张曼成虽在六月被孙宇与赵空联手击溃主力于雉县,却凭借对桐柏山地的熟悉与太平道在民间的根基,屡次死灰复燃。如今他盘踞育阳,联合当地豪强与太平道残部,竟又聚起上万兵马,犹如附骨之疽。
门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郡丞曹寅躬身入内,头戴黑帻,身着皂缘青袍,腰悬铜印墨绶,低声道:“府君,蔡功曹与庞主簿已在偏厅等候多时。”
孙宇抬眼,烛光在他深潭般的眸中跳动:“德珪和叔节?所为何事?”
曹寅声音愈低,几乎贴着地面传来:“似是为此前联姻之事……还有,关于那位南宫姑娘的流言,似乎已传到了蔡家耳中。”
孙宇眸光一冷,整了整腰间银印青绶,玄色深衣的广袖在空气中划出利落的弧度:“请他们到正堂。”
正堂之上,蔡瑁(字德珪)与庞季(字叔节)早已正襟危坐。作为孙宇的心腹掾属,二人皆是南阳本地士族出身,自孙宇上任以来便誓死追随。
蔡瑁身着绛色深衣,头戴一梁进贤冠,腰悬青铜官印,眉宇间带着几分焦灼。庞季则是一袭青衫,手持记录刑名的竹简,看似从容,眼神却不时瞥向堂外缭绕的晨雾。
见孙宇步入,二人连忙起身行揖礼,玄端下摆掀起细微尘埃。
“德珪、叔节,何事如此急切?”孙宇在主位跽坐,手按赤漆案几,语气平静如深潭。
蔡瑁与庞季交换一个眼神,苦笑道:“府君,张家贼子屡剿不灭,南阳动荡不安,家父在襄阳亦是寝食难安。况且……”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近日宛城中有流言,关乎府君清誉,属下特来禀报。”
“何种流言?”孙宇挑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几上那方青玉镇纸。
庞季展开竹简,沉声道:“有人传言,府君府中收留了一名南宫氏的女子,此女与太平道渊源颇深。如今黄巾未平,此等传言对府君大为不利。”
孙宇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发出清脆声响:“所以,蔡公是担心我孙建宇与黄巾勾结?”
“不敢!”蔡瑁急忙摆手,进贤冠缨随之颤动,“家父深知府君忠心为国,只是人言可畏。况且府君与舍妹之婚约已定,若因此事损及蔡、孙两家声誉,恐为不美。”
孙宇沉默片刻,玄衣上的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他忽然道:“德珪今日前来,就只为说这些?”
蔡瑁神色一正,肃然道:“自然不止。府君,张曼成盘踞育阳已逾半月,若不能速平此贼,恐朝廷降罪。届时莫说府君与赵都尉,便是远在冀州的朱儁将军,亦可能受牵连。家父希望府君能早日下定决心,对黄巾残部……不必过于仁慈。”
恰在此时,堂外传来铿锵脚步声,赵空风尘仆仆踏入堂中,玄甲上还沾着点点血迹。作为孙宇的结义二弟、南阳都尉,他向来与孙宇形影不离。
“育阳战况如何?”孙宇直接问道,目光掠过赵空甲胄上凝涸的暗红。
赵空向蔡瑁、庞季略一颔首,便对孙宇道:“大哥,张曼成倚仗育阳城高池深,闭门不战。我军强攻三次,皆未能破城。”他解下腰间皮质水囊痛饮一口,继续道,“更棘手的是,城中百姓多被太平道蛊惑,竟相助守城。我军若强攻,难免伤及无辜。”
蔡瑁闻言,忍不住插话:“赵都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那张曼成已是强弩之末,何不惜此良机,一举歼灭?”
赵空冷冷道:“德珪兄不知,育阳城中不仅有黄巾残部,更有数万百姓。若不顾一切强攻,纵能破城,我军亦将伤亡惨重,更会失去民心。”
庞季轻抚竹简,接口道:“赵都尉所言有理,只是朝廷耐心有限,若迟迟不能平定南阳,只怕……”
“此事我自有计较。”孙宇突然起身,玄色深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走到堂前望着阴沉天色,庭中古柏的阴影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传令各营,明日我亲赴育阳。”
赵空神色微变:“大哥,育阳前线凶险,您是一郡之首,岂可轻动?”
孙宇转身,目光如电:“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蔡瑁与庞季见孙宇已有决断,不便再多言,只得起身告辞。待二人离去,赵空方低声道:“大哥,蔡家此番前来,表面是为战事,实则是对南宫姑娘之事不满。”
孙宇轻叹一声,指尖划过案几上堆积的竹简:“我岂不知?蔡讽将女儿许配于我,看中的是我手中兵权与朝廷器重。若我因战事不利失势,或清誉受损,蔡家必生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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