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珑不禁肃然起敬。
敢在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的时候，开口就是“感觉”，来判定赃款的去处，安洛先真是嫌自己活得太安稳了。
同时元珑又觉得十分奇怪。
这还没有五年，沈卓也没露头，安洛先这么明晃晃的顶上来做什么，给别人创造机会吗？
他什么时候这么蠢了？
“微臣近日询问了东宫的罪奴，还有被赶出东宫的侍卫，有很多人知晓，各地大员会用各种名义，为太子殿下送去贺礼。”
安洛先眼睛看着地面，不去看沈济和元珑的反应。
他的声音始终平稳：“那些贺礼看着名贵，并且体型多数庞大，在搬进东宫的时候，也是重到不像是贺礼原本的样子。”
“据一些罪奴所言，他们在搬运贡品时，贡品中茶多到数不清，装茶的罐子也重得像是铁罐子。”
“各地进贡的茶叶皆是如此，并且每年会进贡大量茶叶送往东宫。”
元珑愣了下。
茶叶的事，蔺致承没有和她说过。
如果账本上有着大量的茶叶，那么以蔺致承的脑子，绝对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现不同。
她不认为蔺致承要刻意隐瞒和他无关的细节，那么只可能是账本上根本没记这些茶叶，而是记成了其他的东西。
例如四斤重的金佛像，被记成了二百四十斤重，账本上的记录，已经不真实了。
不过元珑根本就不着急，她来找沈济，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现在由安洛先说出来也是天意。
反正以自家父亲对自己的信任，元珑觉得沈济只可能把安洛先拖出去灭口，也不可能怀疑她贪墨。
沈济突然冷笑一声：“丁四，带去朱雀门。”
现在朱雀门摆满了内侍省太监的头颅，将安洛先带去那里自然是为了杀他。
安洛先听出了沈济话中有话，他叩首道：“陛下，微臣死不足惜，只愿陛下彻查游永言。”
“殿下极为信任臣等，东宫却变成如今的样子，游永言绝对包藏祸心！”
“臣相信，殿下绝不可能看得上那些榨干了民脂民膏的赃款！”
安洛先的话正义凛然。
丁四的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沈济反手一挥，丁四抱拳后退。
矛头不是对准元珑，并且还在夸奖元珑，沈济的怒气少了些，也愿意再多听两句。
至于元珑，她把自己当成了事外人，正在小口小口吃荔枝。
一天只能吃这么几颗，她必须要慢慢吃，才能享受更多的味道。
然而她刚剥好了一颗荔枝，被一只大手从上方拿走了。
“如今在说东宫的事，珑儿可要说些什么？”沈济沉声问道。
问完，他顺便把荔枝给吃了。
元珑根本不恼，拿起新的一颗笑眯眯的说：“儿臣今日来找父皇，为的就是此事。”
“东宫的账本上，记着扬州刺史给儿臣进贡了两石重的金像，可儿臣的库房里只有座四斤重的金像。”
“儿臣想着，就算游永言眼瞎了，也不该瞎成这个样子，两石重的东西，能在多宝阁的最上层摆放住吗？”
游永言是皇商，更是江南首富，他不是不通俗务的人，否则盘算东宫账目的事落不到他的身上。
各地进贡的东西，以游永言的眼光，只需要看上一眼便知真假优劣。
他又怎么可能分不出，四斤和二百四十斤的区别呢？
安洛先终于抬起了头，他看向元珑的视线，在惊讶中带着些怀疑。
他在怀疑，元珑为何能如此淡然地说出游永言的过错。
被臣下戏耍，不该是恼怒吗？
如果想为游永言求情，也应该情绪更激动一些。
可是看元珑的样子，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游永言会干这种事，面上没有被背叛的伤心，更没有任何的情绪。
就像是……
她早已经把曾经的君臣情谊摒弃了。
“若是做了假账，那么先找到真的账本。”沈济见怪不怪的说：“东宫纸笔皆有定数，若是有旁的账本，不可能被他毁去。”
元珑用过的每张纸都要留下来，这是在沈济身边养成的习惯，到了东宫没有奴才敢改。
因为沈济真的会收藏元珑闲暇时涂画的纸张。
至于账本被带出东宫，那是更不可能了。
游永言进出都要被侍卫宫门侍卫搜身，皇宫的侍卫不是东宫的侍卫，不知道游永言在东宫的地位，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儿臣也是这么想的。”元珑笑着点头。
她觉得真正的账本，应该是被游永言伪装起来，藏在了什么地方。
“所以父皇好不好想个法子，把游永言唤到洛阳来，让他再算一遍东宫的账？”
距离上次游永言进东宫算账，只过去了四个月，现在元珑没有正当的理由，并且能在不惊动游永言的情况下，把他从江南喊回来。
只有沈济，不需要借助理由，可以随时召唤游永言。
沈济若有所思的说：“珑儿是想让他再算一遍，寻到真正的账本，再给他定罪？”
“嗯……差不多。”
游永言身上没有官职，只是个商人，就算是皇商，元珑想杀他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之所以把人喊回来，为的是帮叶小福完成任务，获得更多的种子。
最近这些天，不知道因为什么，叶小福的任务没了进展，暗卫们都没能在他家发现新的东西，卫凉也没看到叶小福手上出现新鲜的东西。
面对这种情况，元珑不知道叶小福急不急，反正她很急。
毕竟早一天拿到种子，就可以早一天去培育作物。
安洛先能够感受到，沈济的视线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动作，依旧低着头，看上去全然一副无害的样子。
“安洛先。”沈济的声音冷肃：“你认为如何处置游永言才好？”
安洛先认真的回答：“微臣认为，如果事情属实，那么游永言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借着东宫当筏子来行贪污之事，这不止是贪污，还在藐视皇权。
“这倒是个好主意。”沈济认同了这个观点。
元珑无奈摇头。
这哪里算得上是好主意？
要知道游永言的亲人，只有个口不能言的老母亲，游家其余人都是他行商时买来的奴仆。
也就是说，游家满门抄斩，不算奴仆只能斩两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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