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日出，波澜壮阔。
尹天雪眉心那一点光亮…映着朝阳的辉芒，转瞬即逝…
陌景琰双眸微眯，看着童战远去的背影，手无力攥紧，仿佛极力克制，“你竟把一身功力都传给了她！”
他转身抓着柠溪两侧臂膀，情绪激动，“为什么？不是雁灵儿，不是我，是尹天雪！”
柠溪挣脱开，气息奄奄扶着石墩，语气淡淡，“因为…她会是巫灵族下一任大女巫。”
是了，那光点是独属于大女巫的印记！
陌景琰的脸色倏地惨白，踉跄后退，“你…你说什么？”
柠溪掷地有声，“尹天雪是继任大女巫。”
陌景琰脸色难看，“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柠溪累极，轻靠身后石墩，匀呐吐气，缓了好一阵儿，疲倦开口，“权势地位于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
“呵呵....”
陌景琰嘴角扯出一抹干笑，怒不可遏，“你竟然私自传位于外族人，柠溪，你好样的。”
陌景琰气得来回踱步。
倏地阴冷着眸子，怒然道，“如此看来，该清理门户的人是我。”
话毕，陌景琰静心凝气，掌心黑雾滔滔涌出，萦绕柠溪全身，气流涌动间，周遭一切开始变化，不过片刻，便让人仿若置身黑夜。
柠溪顿觉寒意四起，强撑起身子，“你想干什么？”
“既然你要舍巫灵族而去，那么…”
陌景琰隔着层层雾霭，幽幽站立，眉眼深沉，丝毫不给柠溪喘息的时间，如一头猛兽扑来，铺天盖地几掌，将柠溪击得五脏俱损，再催动法术，将她困于阵中。
柠溪悬浮半空，嘴角隐隐一丝冷，“原来，你真的想杀我。”
她想起当年那个善良诚挚的少年，眉间隐隐伤痛，神思恍惚间，竟忘了反抗…
她本来就决定成全他的，她已经活了太久了，久得她都忘了，经历过多少岁月变迁，沧海桑田…
“柠溪！”
“柠溪！”
黑雾弥漫的空间，响起童博与豆豆的呼喊，一声高过一声，将她思绪拉回。
柠溪清浅一笑，没想到，到头来，真心待她的会是他们…
柠溪的心狠狠一揪，再睁眼，已无疲惫之色，她双手合十，将黑雾尽数吸噬，再轻点脚尖跃于海上，虚晃几招，对着陌景琰，毫不留情一阵输出…
滚滚气流涌进陌景琰躯体，迅速膨胀，陌景琰承受不住，跪倒在地。
柠溪走到他面前，略有沉吟…
忽然对着他头顶，输入法力。
“你在做什么？”暖流入体，陌景琰红了眼。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今日，我就把它都给你。”柠溪疲惫至极，却仍强撑着给他灌入。
“你要做什么？柠溪？住手。”陌景琰急了。
柠溪唇角苍白，微微凝笑，“别怕，很快就好。”
她在风中摇摇欲坠…
陌景琰慌了，强行冲破法术禁锢，内力一震，将她弹飞，阻止她再继续。
柠溪站立不稳，跌落下去。
陌景琰稳稳接住虚弱不堪的她，面色沉痛，“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明知道我是为了巫灵族，你明明知道…”
那些不可言，不能言的，皆隐在话末…
柠溪躺在他怀里，抬手轻抚他的脸，语气淡然，“我的景琰，不是个坏孩子，只是想凭着一腔热血，拯救族人于水火。”
陌景琰咽喉酸涩，撇开朦胧的视线。
柠溪神情落寞，看着他，“你不知道我的来历，也不知道，我从何而来…更不知道，为什么巫灵族人必须要听命于历代君王。”
陌景琰的所作所为，先不论对错，终究是为了巫灵族，柠溪自认没有立场处置他。
所以揭开真相，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默了片刻，柠溪道，“其实一开始我也很困惑，直到灵镜显像，让我知道了答案。”
柠溪眼神逐渐哀凉，“我是战场上千万亡魂结魄而生的灵。于我而言，生死，不过是魂魄的下一次消散与凝聚。我的父亲，也曾是一国之君，母亲则是巫灵族圣女，父亲为守国护疆，亲上战场，遇袭，母亲奔赴营救，战死沙场，我亦胎死腹中。父亲不甘，招揽四方术士，向天搏命，助我结魄重生。”
柠溪忆起镜中的父亲，伟岸高大，脸上不自觉浮现淡淡笑容，“初时，灵识不稳，父亲便以亡魂为我滋养，供我吸噬。”
“为了有源源不断的魂魄，父亲与当时的族长，也是我的舅舅结成同盟，以一族之力，佑天下安定。甚至在临死前定下盟约，历代巫灵族人必须听命于朝廷，匡扶社稷，若有异心，必受反噬。”
柠溪继续道，“族人杀人，血祭灵台，面上是在为朝廷做事，实则也是在稳固我的灵魂…”
陌景琰有点听不懂她说的话，只听清她说，“一切只是一个谎言，是一个父亲为了女儿能够长长久久活着，撒下的逆天大谎。”
陌景琰有些难以接受，放开她，踉跄了几步，坐下，衣袍落进海里湿了也全然不顾，怔愕道，“你是说，根本没有死契，没有逼迫，是....是.....你父亲和舅舅联合起来，作的一场骗局？”
柠溪点头，“所以，姜氏一脉根本改变不了族人受制于朝廷的现状，只有我死，才能彻底化解巫灵族与朝廷的死契。”
柠溪看着他，“当今圣上是个好君王，他同意不追究巫灵族，以我死，换你生。从此巫灵族摆脱世代受制于朝廷的命运。”
柠溪身上红衣，翩飞如蝶，“我觉得，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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