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前，秦王踌躇不前，等了好久，才听到韩素的声音。
“秦王殿下有话就进来说吧。”
平日里粗犷的汉子，此时却是表现得很是细腻。
“男女有别，私自进入女子营帐，不合礼数，本王今日前来，是想将这匹西域宝马送给文君妹妹，不知可否移步出来一观？”
帐篷内久久不言，韩素缓缓出了大帐。
目光直接被眼前马儿吸引。
丰神俊朗，神采飞扬，一等一的好马。
这让韩素眼前一亮，对于她而言，任何名贵珠钗都算不得好东西。
只有兵器、马匹这种物件，才能提起她的兴致。
“殿下真是舍得，这等良驹怕是千金难求，就这么送我？”
“京都女郎之中，无人能比文君妹妹更有资格骑上此马，本王欲往山中狩猎，文君妹妹可愿同行否？”
韩素稍加思量，虽不打算接受秦王的礼物，但看到这等良驹，还是忍不住想试一试。
于是找身边侍卫要来弓箭，飞身上马。
“秦王殿下，我在山中等你！”
秦王大喜，“快！取本王马具！”
此时不远处的沈南风有些着急了，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来回踱步，惴惴不安。
“你现在腿好了？我还以为你真能坐得住呢？”
沈南风低声喃喃道：“没事，没事，就是游猎嘛。”
“你看，韩文渊和沈寒宫也去了，那些个世家小姐们怕是也会跟过去。”
沈南风强装镇定，继续说道：“好事情，我早就决定再等等，眼下着急没有意义。”
“承认自己着急了？”
“不是啊二哥，你听话能不能听重点？”
“真不打算跟过去？”
“不去。”
……
山野之巅，韩素快马疾驰，一骑绝尘，抵达山顶。
秦王的骑术也并不差，没多久也跟了上来。
二人在山顶停下，韩素开弓搭箭，瞄准了对面山头的红松。
秦王停在韩素身边，有些诧异。
“此地山高，且无猎物，文君妹妹搭弓，欲猎何物？”
“绝巅之松！”
话音落，破空之声起，箭出的那一瞬间，弓弦崩断，内力箭矢破空而去。
一声巨响，远处山巅的红松被洞穿。
秦王张了张嘴，心想无比惊愕。
“文君妹妹这箭术，怕是在我三军营中也找不出敌手。”
“可惜这一箭，落不到该落之处。”
“文君妹妹的弦外之音，本王却是听不太明白。”
韩素扯住缰绳，“秦王殿下真的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
“文君妹妹这语气，好像是对本王有所误解。”
“有吗？在秦王殿下心里，对自己又是如何评价呢？”
独孤旭稍加思量，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转头看向天际，“文君妹妹，本王对自己没有评价，不管做了什么，自有后世之人评价。”
“好一句自有后人评说，你的所作所为，当真不怕将来被万人唾弃吗？”
韩素的语气很是冰冷，自从那位秦姑娘在公堂之上被雷贺一剑封喉之后，韩素对秦王派系的人便再没了半点好感。
“青史留名，不过是书生意气，若是为名，当年我们一家子就不会造这个反！抢这个天下。”
秦王说话没有丝毫避讳，韩素轻蔑一笑。
“过往之事且不论，殿下大肆敛财，纵容手下欺男霸女，眼里还有大楚的律法吗？”
“文君妹妹，你觉得天下是什么？”
“众生所及之处，皆是天下。”
韩素轻声回应。
秦王看着远处，叹息一声。
“儿时，从齐王府到爷爷卧榻前，便是我能看到的天下，后来整个齐地便是我所能及的天下，要是老爷子不打那一仗，我不会去好奇这天下有多大，可是那年老爷子领着我们哥仨进了洛阳，他说，大哥体弱，我才是大楚的未来，是他给了我希望，你说，我可问天下否？”
“殿下敢竟当着我的面儿说这些？”
“为什么不敢？这京都上下，谁不知道我想和大哥争一争？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韩素神情漠然，“你说这些，和你做的那些事又有什么关系？”
“文君妹妹，就拿贪财来说，你以为老爷子不知道吗？我这个位置，换谁谁不贪？但我贪了钱，每年都会给三军营增加最好的装备，哪年赈灾我不是捐得最多？都说我拿着贪来的钱财过着奢靡的生活，但他们不知本王每日枕戈待旦，厉兵秣马，从不敢松懈，而我个人加上王府的用度却是没有超过亲王的标准，以本王的功绩不比那些从龙之臣差吧？加上老爷子给了我这么多赏赐，就算生活奢靡一些，很过分吗？”
听到这儿，韩素冷哼一声，“巧言善辩！军功盖世就是你无视王法的底气？”
“本王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好酒好色，恋栈权位，可本王自问对得起大楚，也对得起老爷子。”
“那你手下那些人呢？纵容他们为恶，你是何来底气说自己对得起大楚？”
“谈不上纵容，这世道本就不存在绝对的公平，文君妹妹以为人们争着抢着当官是为了天下公心吗？至少我看到的大部分人都是为了自己，为了权色名利，而本王给他们特权，他们就会更加死心塌地，刘三喜确实不是好人，但他是真的很有能力，如果他不死，本王总有一天还是会重用他，哪怕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棍！而他为本王挣的钱，也都会用作强军强国！”
“歪理！殿下还真是能颠倒黑白。”
“文君妹妹，乱世用人，论才不论德，今日说这些并非为了开脱，本王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善类，可这世间哪有纯粹的善恶之分呢？那些文官自诩风骨，一个个骨子烂成什么样你又知道吗？”
韩素思量片刻，顿觉烦躁。
“你不必混淆视听，一个国家的法度是底线，若是权贵说着自己一心为国，便可罔顾法度，还标榜自己是为了天下好，那谁都可以蔑视律法，当秩序开始崩塌，那这个国家也就完了。”
“律法是规矩，只是强者用来管辖弱者的手段而已，它无法限制强者，正如姑娘你，若是有一天皇帝要杀你，以你的能力，难道就会乖乖束手就擒？”
“强者也有强者的规矩，我认同法家的理念，依法治国，方可强国，我若持身端正，便不会出现你说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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