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欢浑身难受地坐回峰远旁边：“刚刚接到领导指示……这个数。”
然后艰难地伸出两根手指。
“二百斤小米？”
“其实是再要二百，一共三百斤。”
谷欢骨子里是个独行者，面子多多少少都有点儿薄。
“应该的，应该的……这点东西算个什么？就算谷兄弟不说，我们后续还要再给的。”
峰远的态度很积极，但面色有点难看：“换成肉可以不？熊掌、豹胎只要谷兄弟开口，我立马给你送来！”
谷欢扭头看了看叶醒。
叶醒在摇头。
“只要小米。”谷欢做着叶醒的传声筒。
“那也成。”峰远先是答应，又道“只是马上过冬了，猎堂也得存点粮，农堂又还没放仓……缓两天成不？不会太久，立冬肯定能送来。”
叶醒点头。
“成！”
峰远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谷兄弟，还有一件事……老鬼你记得吧。”
“记得。”谷欢不会忘记，那个牺牲自己拖住荒人的猎堂成员。
“他马上要下葬了，好歹同生共死一场，你要不要送他最后一程？”峰远问。
上一世谷欢也执行过一些任务，临时和其它单位的陌生人搭档，无一例外地，谷欢都认可他们是战友。
老鬼也是。
“去。”谷欢毫不犹豫。
叶醒翻了个白眼，她不明的谷欢为什么要为一个陌生人浪费时间。
当然，谷欢怎么样叶醒是不在乎的，只是因为害羞癌的问题，现阶段不得不紧跟着他。
否则一旦遇到陌生人，叶醒就只能羊癫疯发作了。
这次外出死了不少人，带回来四具尸体。
四重天山有几个统一下葬的地方，老鬼的葬地离迷雾道不远。
是一片用篱笆围起来的土地，大概两三亩的样子。
这块地湿漉漉的，介于土地与沼泽之间，并无坟头之类，只是长着几棵冠形有些像榕树的粗矮大树，其此之外再无其它植物，就像犁了无数遍的耕地一样。
跟乱葬岗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更奇怪的是，地里插着许许多多木棍一样的东西，有长有短，有粗有细，像是各种工具的木柄。
峰远说这个地方叫“养骨泽”。谷欢不懂一个墓地为什么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下葬的时候已是傍晚，同行的人也都到了。
老鬼、须狂以及两名落难者一起下葬，过程很简单，无棺无椁，挖个坑埋了就行。
其中有个老头子，走路颤颤巍巍的，但却说话却中气十足，指挥着在何处挖坑、埋人。
大家喊他“古爷”。
下完葬，大家都陆陆续续地走了。
叶醒不愿跟陌生人同路，又因为须氏兄妹的缘故不回迷雾道口，实在无处可去，便在养骨泽多等了一会。
谷欢自然是不能丢下叶醒的，只能等着，闲来无事，就跟古爷聊天。
按惯例，叶醒还是在一个洽好能听到谷欢聊天的最远位置躲着。
古爷很键谈，说今年八十二了，什么也干不了，只能看守这养骨泽。
“你是新来的？”见谷欢似乎不知道什么是养骨泽，古爷就打开了话匣子：
“养骨泽的用处其实还真不是埋人，养骨、养骨，你从这名字猜猜，这是干嘛的。”
谷欢忽然想到峰远把他那把碎掉的骨制斧头也埋在了老鬼旁边，当时还以为是祭奠朋友。
现在从这养骨二字来看，或许还有其它作用也说不定。
“难道说跟骨制工具有关？”谷欢答道。
“小伙子很机灵嘛！应该说跟骨魂器有关。魂器有破损，埋在这块儿地里，过不久它自己就长好了。”古爷说道。
这片土地居然还有修复魂器的作用，出乎谷欢所料。
“就跟人似的，哪破了个口子，过几天自己就能长好，原来是啥样，长好后还是啥样，就是因为有魂儿在。
说倒底，魂器修复靠得是魂器自己，这片养魂泽只是提供了养料。”
古爷指着泽中的榕树似的粗矮树木，道：
“那树叫木鹫，最喜吃肉，埋在根旁边的尸体，不出半个月，连皮带肉带骨头，吸得渣都不剩。”
古爷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谷欢整理了一遍，大概是理解了。
木鹫树可以分解尸体，会吸收尸体中的营养成分。
有趣的是，虽然能把尸体完全分解，但无法吸收骨头的分解产物，这些产物富集在周边土壤里，不久就变成盐碱地，并结板、结晶。
就连木鹫树自己都会因此烧根而死。
这种富集土壤，却是骨制魂器自我修复最喜欢的，利用土壤中骨头分解产物，大大加快修复速度。
种有木鹫树的养骨泽，也就成了修复骨制魂器的最佳场所。
但，用人的尸体养骨，谷欢多少有点不舒服。
“那你说人死了还能干吗？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如就用他的骨头来修魂器，还算是最后帮了一把活人。”
谷欢之前只接触过桃华一脉，其丧葬风格就跟四重天山完全不一样，倒是有点样前世夏国古代，以事死如生为原则，各种细微之处，都务求尽善尽美。
聊了半天，夜已深。
叶醒还没要走的意思，古爷却先顶不住了，要先歇了。
因为常年看管养骨泽，古爷就在此搭了个小屋，邀谷欢、叶醒二人进屋坐坐，自然被婉拒。
感叹着年轻人火气盛，不怕吹风，古爷敲着背回了屋。
谷欢其实是冷的，临冬的山风还是很猛的。
“走吧，找个避风的地方。”谷欢走到叶醒身旁，只见她出神地盯着养骨泽，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说……”叶醒好像是在问谷欢，又好像自言自语：“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谷欢有点无语——总不能给你来一堂唯物主义思想课吧。
谷欢可没心情陪叶醒感悟人生。
叶醒好像也并没有渴求谷欢的回答，只是重复着这句话，喃喃不停。
谷欢无奈，老父亲似地找古爷要了火种，生了火取暖，陪着叶醒犯傻，顶到后半夜顶不住，先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谷欢被叶醒拍醒。
篝火已熄灭多时，晨曦将亮未亮，四周霜露正白，寒意侵骨。
叶醒哈着白汽对谷欢道：“跟我来，去建宗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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