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县桐华乡。
今日是桐华乡集市日，不到十尺的街道两旁密密麻麻摆满了货物。
“京都来的时兴布料，走一走看一看！”
“祖传手艺，一把刀可以用好几代人呢……”
“饼子，饼子……五文一个。”
一个卖首饰的铺子，老板正在和一个衣着齐整的年轻男子讨价还价。
“诶，我这珠子可是东海那边淘来的，你瞧这色泽大小，价值千金，公子你买去当聘礼正合适！”
“你这珠子多少钱？”
“一两银子一颗。”
“一颗？你抢钱呢！”一旁的老叟立刻拉着年轻男子走了，边走边骂那老板。
集市上一旁的一个茶棚下，坐着一老一少，少年十岁出头，瞧着集市上的热闹。
“孔先生，我瞧这桐华乡倒比之前的清溪乡富庶。”说话的正是一身布衣的谢安。
他离开宛县半月，游历了两个乡，今日刚到桐华乡，正好撞上这集市日。
孔先生喝着茶笑道：“公子从何处看出来的？”
谢安指着乡民的背篓道：“先生你瞧，他们的背篓里几乎都装满了货物，且这集市可比之前两个乡人多多了，说明乡民的手里的有银钱……”
孔先生笑着摇摇头，那我请你去那个卖珠子的铺子旁坐上两刻钟，看看他的生意如何。
谢安虽不知孔先生因何让他去，但还是听话的去那个卖珠子的铺子旁盯着，那老板见他穿着，一瞧便是买不起的，也没理会他，只一个劲儿的吆喝。
两刻钟后，谢安回来了，孔先生问道：“他这铺子这两刻钟内卖出去了多少？”
谢安摇摇头，“别说一串珠子了，一颗也没卖出去。”
“可是他的珠子成色不好？”
“这个我不清楚，看上去同我母亲的差不多，分不清好坏。”
孔先生嗯了一声，又让谢安分别去卖粮食和布料的铺子看上一刻钟，很快谢安便回来了。
“先生，我瞧着那两家卖布匹的生意不错，一家更好些，另外粮铺的生意最好，可以说是络绎不绝啊…”
孔先生听了点点头，“那两家卖布匹的，是不是卖低价布料的生意好多了？”
谢安说是，忽而就转过弯来。
孔先生笑道：“这桐华乡比之前的清溪乡富裕还是贫穷我不知道，但他们粮食铺子的生意这样好，可不一定是好事。”
谢安再仔细看看集市上乡民的背篓，大多很沉重，装的都是米面豆子，也明白过来。
这么多乡民在集市上放着布匹不买，首饰更不用说了，只买吃的，说明家中吃食短缺，再细看这集市，虽然热闹，却大多是买些生活必需品……
“孔先生，桐华乡的乡民为什么会缺粮食？”
他这话刚说完，不远处便传来热闹的呼喊声，“张府招杂役，只要两个。”
附近有年轻些男子的连忙往那边赶，“进了张府吃穿就不愁了！”
“嘿，那是自然，张家富庶的很！”
“一个月能领多少来着？”
“两百文钱是有的。好像还有几斗米吧…”
“进了张家还怕差吃的？没出息的！”
“这倒是，张家最不怕的就是没吃的。”
谢安听着乡民议论，越发怪异起来。他们谢府低等的杂役一月能有七八百文，上次听陈氏提起，贴身婢女一月月银也足足有二两银子。
这两百文钱，属实算不上好，可看这乡民如此趋之若鹜，莫非张府有什么大来头？
“这位大哥，张府很有钱吗？”谢安拉了一个就近的乡民问道。
那青年转念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外乡来的吧？”
谢安点点头，“今日刚到桐华。这张府是什么来头？”
“张府啊，管着我们桐华乡一大半农庄，你说有钱没钱？”
“啊？为什么他们有这么多庄子？”谢安疑惑道。
“嘿，小伙子。你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谢安像个傻子一样。
那青年笑道：“金仓银仓，比不过谢家粮仓，这张家人背后就是宛县谢家。谢家你总该听过了吧！”
那青年说完，看到张府管事出来选人，立刻挤到队伍最前面，“我力气好，身板结实，管事的给个机会，给个机会！”
那管事看着满脸横肉，先指使家丁将人群驱赶开，推嚷中摔倒了好几人，后面的人不管不顾地上的人仍然往前面挤。
那管事见了摔倒的人毫不在乎，只是不耐烦的扫视了一圈，随便从里面点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就转身进去了，大门一闭，没被选中的一脸沮丧。
“呸！”
“狗仗人势的东西！”
“还不要老子。”
“说什么呢，当心别听见抓进去！”
“我怕什么！”
“哟，你敢跟张家叫板，可敢跟谢家叫板？”
“嘁……谢家怎么……风水轮流转，总有家破人亡的时候！”
“哈哈，少说几句。”
这些人又侯了好一会儿，没有人出来才散去。
谢安自从听了方才那青年的话，半天没缓过神，如今又见了这样的场面，才意识到这个他认为大有来头的张家，背后竟然真是宛县谢家，可他从不知道有什么张家和他们有关系啊！
他垂头丧气的回到茶棚，孔先生抚着胡须笑问：“公子可打听清楚了。”
谢安点点头，又摇摇头。
“孔先生，那个张家是这桐华乡首屈一指的富户，说是管着一大半的农庄田地。”
孔先生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还说，那张家背后是，是宛县，谢家。”
谢安有些不理解，他们谢家祖籍宛县，他是知道有很多庄子田地的，可并不知道什么张家。
“世家大族，根深叶茂，依附者众多，今日有一个公子不知道的张家，明日或许还会冒出来李家、杨家……再正常不过。”
“先生，为什么需要这些人？那张家如此行事，我瞧着乡民敢怒不敢言，可，长久下去，不是败坏我们谢家的门风吗？”
稚子所言，令人好笑，可孔先生还是耐心道：“公子认为大爷和二爷他们会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吗？自然不是，恰恰是谢家需要这些人。”
谢安似懂非懂点点头，他说不上来是因何，只想到张府管事那颐指气使的模样，莫名心里堵得慌，这样的人他们谢家真需要吗？
孔先生站起身，“公子，可想随老夫一道下乡里田间走走？”
谢安点点头，两人将水囊灌满茶水，租了俩驴车，摇摇晃晃下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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