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洋买办冷笑一声,“诚如所言,那通吃原被告,就是大清的法规了?”
“先生有事可明讲,卑职愿意领教。”太守强压怒火,忍气和洋买办周旋。
“大人断起案子,如此公正严明,怎么现在倒装起糊涂了?”洋买办不冷不热地说道。
“先生请自重,府衙之内,难容亵渎。”太守面色变得冷峻,一脸正气地望着洋买办说道。
“大人说这话,倒让我想起梨园优伶,脸面千变万化,令人好笑又厌恶。敢情大人以为我是开银矿的,家里银子成山,随便就能拿出两万两银子当肉包子去打狗玩儿?”
“放肆!”太守听过,满脸胀红,拍案而起,怒斥道,“难道你想讹诈本官不成!告诉你,大清国还没改国号哪,再若无理,本府刑罚侍候。”
“休要吓唬大爷!”洋买办毫不视弱,跟着站起身来,怒瞪着两眼冲着太守吼叫道,“告诉你,我已是持有美利坚合众国绿卡之人,犬子鲁莽,栽到你手里,难道你还要株连于我不成?我的委托律师分明将两万两银票托付与你的衙役班长转交与你,不想你居然如此心黑,吃了银子还不放犬子一码,今天硬是冒似公道,判他大劈,今天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那银子,不是给你白吃的,要么马上还我,要么我请求美国领事馆,到朝庭和你说理!”说完,拂袖而去。
太守听到这里,大惊失色,重新坐下 身去,半晌没缓过气儿。直到吴仁智进来,说同僚李道台请他赴局儿,才心烦地摆了摆手,说道,“你回他说,我今儿个身子不自在,免了,改天吧。”
待吴仁智出去,太守独自来到花园假山边的房子里。
春江月见主人来了,扑上前去耍娇,却被太守一把推开,唬着脸问她道,“跟我说实话,你那个夫婿,到底是什么人?”
“大人说什么呐?”春江月还想耍娇,哆声哆气说道,“夫婿呗。”
太守这会儿拿眼死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你就完了,出大乱子了!”
春江月看太守眼神儿阴冷,料想不会是玩笑,再想想自己和贾南镇原是露水夫妻,互不知底,心里就害了怕,只得哭哭啼啼地说了实话。
太守听罢,脸色稍暖,问道,“这么说,原来你俩是假冒夫妻来哄我,就是为了借我的名义敛财?”
“正是,”春江月哭着说道,“他说一但赚到了钱,就和我平分。这拉黑血的,如今他倒自己先跑了,”
“这样吧,”见春江月这会儿嘤嘤哭泣得像个小泪人,太守想了想,心就软了,安慰说,“这阵子,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屋子里待着。好歹我会照应你。等事儿过去了,我再娶你作姨太 太,行不?”
春江月这会儿已是走投无路,看看太守这般有情有意,心里也安慰了些,就小鸟依人地偎在太守怀里。
当天下午,升堂时,太守发了海捕,缉拿循私枉法、诈取被告巨额钱财的衙役班长贾南镇……
甄永信二人舍了舟船,登岸后雇了辆马车,赶往温州。在温州盘桓几日,玩耍一通,在客栈里,甄永信找来针线,把银票缝在衣袖里,第二天雇了辆马车,取道福州,打算前往广州。
从温州到福州,尽是山路,在车上颠簸了几日,二人的身子都像散了架。
经过半个多月颠簸,九月初五下午,太阳偏西时,二人站在一个山坡上,远远望见了福州城。
车夫不急不忙,抱着鞭子,不住地吸着烟管儿,也不吆喝牲口,信马由缰地往前逛荡,直当走近城门时,才说了声,“不对呀。”说完,回头看了看雇主,自言自语道,“这城门,是些什么人在站岗?肯定不是官兵。”
甄永信看时,果然不是官兵。这些兵,身着洋人士兵的军服,军装颜色却和小鼻子的不同,倒有几分像老毛子的军服,但士兵的面孔分明是中国人。
“莫非遇上了土匪?”甄永信心里敲起鼓来,却没敢说出口,下意识用手摁了摁缝在衣襟里银票,那方折叠的硬纸还在,心里才踏实下来。
眼下通往福州没有别的路,一行人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赶。
到了城门口,两个士兵拦住了马车,冲车上吼了一声。士兵说的是闽南话,甄永信二人根本听不懂,好在车夫常年在这条路上拉脚,能听懂闽南话,见士兵喊过,甄永信二人还无动于衷,知道这二人不通闽南话,便赶紧跳下车,冲车上二人喊道,“老总喊你俩下车呢。”
甄永信二人跟着跳下车,来到哨兵的跟前。哨兵就拿闽南话问他们,“打哪儿来呀?”
甄永信觉得听士兵说话,像听外语,转头看了看贾南镇。贾南镇也一脸迷惑,好在车夫听懂闽南话,在一旁急着说道,“大爷在问你二位打哪儿来呢?”
甄永信这才回过神儿来,赶紧说道,“从东北来,到广州去,路过这里。”
另一个士兵见这二人听不懂闽南话,就挤上前来,用着别扭的北方话问道,“到广州?怎么不走两湖,却走福州?想必是犯了事儿的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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