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梦太过离奇,以至于我第二天一大早就惊醒了。
醒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泪水。
在乳母的服侍下,我胡乱洗漱了一番,就径直往额娘的院子里跑去。
路途很短,心思颇长。
额娘啊,你可不能像梦里一样弃我而去。
一进院门,就看到墨染欣喜的样子,我紧绷着的心弦,终于能稍稍放下来一些了。
仔细一问,果然是额娘醒了。
看来梦里的场景,果然是做不得数的。
乳母一路小跑着追过来,抱起我进去给额娘请安。
我没有拒绝,一路提心吊胆的跑过来,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力气。
一进去,我就感觉,额娘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她看我的眼神,跟以往不同。
这一次,她真的看到了我,而不再是透过我看阿玛。
那双黑褐色的眼眸中,有好奇,有喜爱,有高兴。
以往暗藏的那一抹忧郁,也都消失不见了。
跪下行礼的时候,她居然不等跪下去就抱起了我。
这在以往,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以往她待我虽好,但是却也极重礼节。
磕头请安,那是必不可少的。
一切,好像都变了。
她让我坐在她身边,跟我说了许多话。
这在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一时高兴过了头,也做出了一些往常不会主动的亲近之举。
她没有躲闪,没有拒绝。
她居然哭了。
自我有记忆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因我而哭。
我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笨拙的给她擦眼泪。
她又笑了。
笑的那样明艳。
我很欢喜。
我们还有了一个约定,我以后要让她多笑,不让她哭。
我不想追究她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改变,我只知道,我喜欢现在的额娘。
她现在的样子,更像一个真正的母亲。
现在的她,是真的喜欢我,爱我。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是高高在上、好像永远也触及不到的侧福晋。
如今的她,会搂我、抱我,会尊重我、平等的对待我。
她是我的额娘,也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老师。
后来,皇帝下旨,封额娘为嫡福晋,我也成了恭郡王。
我心里替额娘感到十分开心,因为她的身份又贵重了些。
我的额娘,合该得到最好的东西。
额娘削减了王府里的下人,一下子少了很多叽叽喳喳的奴才,王府清净了许多,挺好的,我很喜欢。
额娘给我找了一个女道士做启蒙先生,这个先生,有些怪癖。
但是,她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我和额娘,一起跟着她学了许多天南海北的知识。
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么精彩。
等我长大了,一定也要出去看一看这大好河山。
要跟额娘一起去,还有先生。
王府很大,额娘开始在空闲的地方种地,还养了小猪崽。
相比过去,我们虽然有了更加贵重的身份,但是却比以往更贴近生活。
这样的日子,让我觉得很充实。
我慢慢接受了额娘的很多观点,有些惊世骇俗,却极易打动人心。
后来我长大了一点,皇帝老儿突然想起了我,要我去上书房读书。
不想去,他好烦。
我想跟额娘一起听先生讲故事。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是老大,额娘和我,都得听他的。
我无意之间知道了,原来,我真的不是额娘的亲生儿子。
那一瞬间,我非常害怕。
就像自己是个小偷,偷到了不属于自己的珍贵宝物。
终于被抓到了,下一秒就要还回去。
我逼迫那两个下人说出了他们知道的事情,又找来花公公求证。
得到真相之后,毫不留情的处理了他们。
额娘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岂容他人议论!
这等奴才,还是趁早消失了才干净。
你看,爱新觉罗一族骨子里的冷血无情,我也是有的。
我没有去问额娘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我想,她没说,总有自己的原因。
花公公说的对,血缘不重要。
反正额娘也不是以前的那个额娘,他们之间,不需要靠血缘捆绑。
是的,我早就知道,额娘芯子里已经换人了。
以前的额娘,才不会种地养猪,也不会亲自下厨,更不会如此这般待我。
有些事情,不过度追究真相,反而能过得更好。
我喜欢现在的额娘,只要是她,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还帮着额娘遮掩了许多她没顾及到的地方。
我说过会保护她,不只是说说而已。
上书房的读书生活很枯燥,我发现,那些阿哥们的日子,过的比我苦多了。
我真庆幸,自己只是个郡王。
在皇帝的授意下,师傅们对我很宽和,我也乐得清闲。
反正我也不用考状元,他们教的,听一听就行了。
倒是那些皇子,对我的态度很难讲。
先生给我讲过一些过往朝代皇宫里的故事,我也能明白,他们都在顾忌些什么。
我刻意跟他们都保持距离,就是不想掺和进去。
额娘带我去了孟静娴的坟墓。
她向我介绍了这个未曾谋面,却有生育之恩的母亲。
在她的描述中,我的亲生母亲,是世间少有的痴情女子。
她说她聪慧善良、端庄温柔,全都是溢美之词。
她赞美她,却告诉我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她说,男女之间的情爱,只是小节。
她说,不要执着,希望我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哭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几年下来,我已经将那些陈年往事,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我知道,她与孟静娴同时以侧福晋的身份嫁给阿玛,两人自然是无形中的敌人。
我也知道,我的出生,只是一个意外。
或许孟静娴也从未想到,她费尽心机得来的孩子,会让她没了性命。
斯人已逝,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到底有没有后悔过。
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只会记得,额娘告诉我的这些。
我给孟静娴磕了三个头,我感谢她给了我生命,这份恩情,将来我会还给孟家。
我的未来,还是要和额娘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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