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想要坐起身，但身体的憔悴根本无法让自己起身，何国敬把病床的靠背摇了起来。拿出靠背，垫在母亲的身后。
“你怎么突然来了。你不是说要去很久？要做几个小时的飞机呢，你突然回来，你们老板肯答应吗？”
“没关系的，这次是回来出差，老板答应我，让会来看你的，还给了我很多钱。”
“真的？”女人眼里露出欣慰的光，喃喃自语：“真好，儿子，你可要认真的干，知道吗？”
“嗯，我知道。妈，你也要好好，认真的听医生的话。”
“儿子，……我这身体，恐怕是好不了。”女人苦涩的笑了，“人老了，总会有一些毛病的，现在住在这里，医生们都很关照我，哪里不舒服了，医生都是很快的来帮我，只是，自己的身体问题，还是自己比较清楚。吃了多少药，有没有管用，我自己可以感受到的。”
“妈……是不是很难受，对不起。”
“傻儿子，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我自己的问题。只是，只是身体不中用了。”
何国敬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皱纹的女人，心中的酸楚倾泻而出，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流出，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母亲，感受着她身体上微弱的心跳声，和缓慢的呼吸声。
“儿子，你不要怪你的爸爸，我知道当年他走了之后，来我们家来讨债的人都是因为你爸爸在外面欠钱导致的，当初你爸爸……”
“妈，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现在再也没有人来我们家追债了。”何国敬打断了母亲的话。
当年家里欠债的事情，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一直以来，爸爸在他的印象里，是个肯干活，为了照顾好家里，认真努力的辛劳之人。可谁能想到，家里在外面欠的都是赌债，那些人打杂家里所有能打杂的东西，然后搬走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
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那个外表老老实实，靠挖野菜的老何在外头居然是个贪赌的人。他把家里挣到的钱洒向那个让他亢奋不已的场所，输赢成了他欢喜的时刻，贪图的恶灵已经牢牢的锁上了他。
“你爸，确实做了错事，贪婪的恶魔让他丢了性命，也让我们家从此变了样子。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恨他。”女人捧着何国敬的脸，满脸哀伤：“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去见他了。如果你想要骂他的话，通通都说出来吧。”
“妈，不是的。”何国敬抱着女人，反复说道：“妈，你不能丢下。不能丢下我。”
“这几天，我老是会做梦，总是能梦到你爸，在梦里，他哭的很厉害，然后跪在我的面前。求我一定要原谅他，他说他现在在地狱里折磨得不成样子。他说要得到我们的原谅才能不被折磨，才能上了天堂。然后，我看着你爸过的很惨，在梦里，他满身都是血，然后身上都是插着一把又一把尖刀。看起来很恐怖。”
“妈，我没有狠他。我不恨他。”何国敬擦拭着眼角的泪水，靠在妈妈的肩膀上。“我真的不狠他。你跟爸爸说，我不恨他。”
“那就好，那就太好了，你爸爸要是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很开心的。”女人虚弱的看着何国敬，笑了笑。
医生来查房的时间到了，何国敬看着医生检查她的身体，妈妈虚弱的样子让他心疼，这些年来，他把自己的心思藏在心底，他以为可以藏得很好，而今天妈妈的话，让他不得已再次想起了当年父亲离去后的真实样子。
讨债的人凶狠的看着墙壁上父亲的遗像，他们朝着地上吐了口水，骂道：“妈的，人死了也要还钱，父债子偿，你老子赌博欠老子的钱，以后要你来还。”
这是何国敬第一次从债主的口中得知父亲在外面真实的样子，无止尽的贪婪人性占据了父亲的内心，他不停的借钱才能补上那个无底洞。
他不愿意去相信债主的话，原来在他眼前的模范父亲居然是个好赌成性的人，何国敬的屈辱，还有无法原谅的憎恨从那个时刻开始。从此，他不在目前的面前谈论着父亲，
他把他的遗像塞进了抽屉的最低层，家里所有他留下来的东西被他扔掉，丢进了垃圾桶，只有那个挖野菜时的背篓，他留了下来，用来提醒着他自己，他的父亲在外一直坚持的工作。
离开医院后，何国敬回了趟家，长期无人居住的破房子，更显得荒凉冷漠。这个家以后回来的次数会越来越少了吧。周围的邻居看到了许久不见的何国敬，寒酸的几句后纷纷离开。
家里的院子里的空地，被风吹下了几片瓦片，瓦片破碎的掉落在地板上。那根绳子上，还晾着自己用过的灰色毛巾，和那条裤子。他走过去，把衣服从晾衣绳上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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