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听到客厅里面传来轻轻的笑声，好奇地将房门打开一道缝。蒙娟正背着自己，看那份从游泳馆里面挎贝回来的视频。她一直从门缝偷偷看着，直到蒙娟似乎意识到身后有双眼睛，想转身时，才轻快地关上了门。躺在床上，白天的画面在脑海里接踵而来。她有些头晕，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就在这时，她发现枕头下面露出一张小纸条。
她好奇地将枕头拿开，双手执着小纸条的两端，读起上面的字。
只有几个字——一定要留在这个家。
她知道这是舅舅白根宝写的。
他让自己留在这个家，这是舅舅对自己的期待。舅舅的期待应该是很有道理的。对啊，自己此刻在这个豪华别墅里，而自己的小伙伴们，他们只能在昏暗的灯光下，帮大人糊着纸盒，或是哄弟弟妹妹睡觉，最惬意的是听老人讲故事，可他们的故事就跟他们的年龄一样，老掉牙了，毫无新意。直到夜深了，拉下沾着黑灰和苍蝇卵的灯绳，这时他们也睡不安稳，蚊虫蟑螂蜘蛛癞蛤蟆老鼠会轮番出动。有时，蛇还会从破了的窗户钻进来，顺着墙边游到床角。
她既然出来了，就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对，留在这个家。
白露似乎明白了什么，走出房间，来到蒙娟的跟前。
“还不睡觉？”蒙娟瞥了她一眼，随口说道。
“妈妈，我想剪成短发。”白露说道。
蒙娟放下手机，略略吃惊。
她原先怀着一股狂热，想将白露改造成年幼版的冯小满，但现在这种欲望已经降低了很多。再怎么改造，白露也不可能是冯小满。她现在只为自己当初的想法感到可笑。
可是令她感兴趣的是，为什么昨天晚上这个小人儿还那么拒绝剪短发时，现在竟然主动提出来了。
“为什么呢？”蒙娟问。
“因为，我觉得，就像您说的那样，短发会方便很多啊。而且姐姐小时候游泳的时候，也是短发啊，很好看呢。”
蒙娟点点头，心里还是觉得这个孩子转变有点快。不过，也无所谓，只是剪个头发而已，谁小时候，没有一阵风一阵雨过。“行，你要是想剪就剪，自己拿主意。”
“嗯，我决定了。”白露肯定地说。
第二天中午，她独自去了学校附近的理发店剪了头发。她端详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感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如果她这样出现山村里那些小伙伴面前时，他们肯定不会认出自己的。
放学回家，将之前蒙娟买给自己的裙子，全部被塞到了衣柜最下面。她想把它们叠整齐，但是自己总做不好。所以，最后只能是囫囵地塞进去。
晚上吃饭时，她吃得很饱，想尽快胖起来。蒙娟见她那样，问她是不是在学校中午没有吃饭。她说，妈妈做的饭，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蒙娟习惯了她的小奉承，反正她也能看得出来她的小心思。这孩子，虽然有一些心眼，但都表现在脸上，反而会让人放心。
白露还想过自己的肤色，怎么变得像城里的孩子那样白呢？她只知道多喝牛奶会变白，所以牛奶是不会浪费掉的，不过好像也不用担心，因为她发觉肤色自己在一天天地改善。
这些外在的东西，似乎很容易达到。一些内在的，做起来就有些难了。
第一次上游泳课，她下定决心要学好，最好可以像馆内有些学员可以去参加市里或省里的游泳比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下去就容易腿抽筋。即便做足了准备运动，还是避免不了。好像自己天生就不能待在水里。
游泳课以失败告终，喝了好多泳池里面的水，她觉得肚子非常不舒服，还是忍着痛，去上了绘画课。她想在绘画里面，表现得出色一些，以弥补游泳方面的不足。一节课一个小时，她一笔一划地认真画完，画完了又让老师帮忙修改。可当蒙娟去接她回家，她像献宝一样，将自己的作品呈现给蒙娟看时，蒙娟只是潦草地看了一眼，淡淡地说，“还行。”
至于数独题，自己完全弄不懂。谁发明出来这种折磨人的东西？
白露心里很难过，但她又不是一个肯轻易放弃的人。虽然她才八岁，但从她贫瘠的家乡，到这个豪华的别墅，她的心理年龄在一夜之间，增长了十岁。十八岁的心理年龄，足可以支撑任何事情了。
既然自己注定在某些方面，不会赢得她的欣赏，那么自己只能采用其他迂回的方法了。当她看到听到蒙娟吃饭时，突然手捂着胸口，发出一哎哟声时，她知道应该把重心放在哪里了。
“妈妈，你怎么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已经看过了。”
她和苏雨梅在医院偶遇那次，已经做了检查，蒙娟乳腺切片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显示她得上了乳腺癌。但好在，因为早期，肿瘤较小，可以进行保乳手术。医生在电话在里面进一步讲述，根据切下来的乳房腺体评估手术的切缘，没有受到肿瘤侵犯的就可以保留。这个手术可以采取微创方式，不需要住院的，但术后是需要进行放疗。至于手术时间，当然是越快越好。
只是这几天忙于工作，一直没有时间去医院。
“妈妈，你工作那么辛苦，还要照顾我的生活，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白露说着，笨拙地夹了一点菜放在蒙娟的碗里。有几片菜叶从筷子缝隙中滑落在桌子上，十分醒目。白露又慌张地将那菜夹回自己的碗里。
蒙娟看了看，说，“以后掉在桌子上的菜就不要吃了。”
“那不是很浪费吗？”
蒙娟说，“没事，脏东西吃下去肚子疼。”
吃完饭，白露提出洗碗时，蒙娟就由着她了。她自己走到一边，给秘书小杨打电话，问明天有什么活动是可以推掉的。那边很快回，周六上午，金鼎大厦的奠基仪式是可以不用亲自去。她便打电话给医生预约周六上午的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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