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张政禹没有睡好，满脑子都是修车店的事。
这事性质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就是公职人员勾结不法分子。齐州这些年发展不起来是有原因的。
第二天一早，齐州市召开全体干部大会，迎接新任市长张政禹到任。
齐州市委书记季芬芳是个女同志，四十八岁，在全省的厅级党政领导干部里也算年轻了，在省里抗震救灾会上，张政禹和她有过几面之缘。
会前五分钟，在休息室里，张政禹和季芬芳简短地有了几段对话。
“张市长，你来了就好了。”季芬芳眼底有些发黑，明显这段时间非常疲惫。
“唉，齐州现在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怕你笑话，要不是省委把你这位强将派过来，我都想回省里去了。”季芬芳揉着太阳穴，神色有些无奈。
张政禹安慰道：“季书记，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一定在市委的领导下，全力搞好工作。”
季芬芳道：“齐州的问题，是几任市长、书记累积下来的问题。张市长，希望你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张政禹能感觉到，齐州的问题一定是已经大到季芬芳无计可施的地步，否则任何一个市委书记，都不会新任市长到任的第一天就自揭家丑。
会议开始，由季芬芳率先讲话。随后由张政禹讲话。
“同志们，省委派我到齐州工作，是对我的极大信任，我感到使命在肩，责任重大。齐州历史悠久，文脉繁盛，可开发、可利用资源多，可以说是未来可期。今天起，我将在市委的坚强领导下，说齐州话，做齐州人，办齐州事，为齐州经济社会持续向好发展做出新贡献！”
“也希望政府各部门同志们，能够勠力同心，踔厉奋发，汇聚成齐州社会发展的强大合力，一道把工作抓起来、把责任担起来、把经济搞上去，相信齐州的明天会更美好！谢谢大家！”
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但张政禹也在观察，他发现大多数干部脸上，都是不阴不阳，面无表情。
按说这个会到这里，差不多也就该结束了。
季芬芳主动和张政禹交换了一下眼神，但是张政禹却说道：“季书记，我还有一件具体事情要讲，能不能再耽误大家两分钟时间？”
季芬芳不明所以，但是在会场上，也不能当众不让张政禹讲话，只得点了点头。
“市公安局局长来了没有？是哪一位，请站起来一下。”
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张市长，齐州市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刘有国向您报到，请您指示！”
“刘局长，这是我的车钥匙，我的车被你们扣了，帮我取回来。另外，还有三个你们的干警，警号分别是038……，你记下来。对这三个人你们先内部督查，三天之内给我回话，如果你们内部力量不足，查不清楚。我就请市纪委来协助你们，明白了吗？”
会场上鸦雀无声。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先烧到了市公安局头上。
刘有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从张政禹手里接过钥匙。
不是张政禹不给齐州干部面子，而是来之前，张政禹就知道齐州的问题太大，各种诈骗、传销问题层出不穷。
省委派自己来，就是要迅速拨乱反正，解决这一乱象，而不是让自己来搞一团和气的。所以自己必须强硬起来。
“季书记，没什么事了。”张政禹示意道。
“好，今天的会到这里结束，散会吧。”季芬芳道。
会后，季芬芳没有多说什么。
晚上按照惯例，所有市委常委要给张政禹接风。
张政禹初来乍到，一个人都不认识，都是季芬芳带着介绍。
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路中华。
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王晓丽。
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陈燕。
市委常委，纪委书记纪小辉。
市委常委，统战部长白珂。
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宁远清。
军分区政委外出学习了，不在家，其他的常委都在这了。
虽然是接风酒，但是张政禹喝的很克制，他在观察，市委这些领导们都是什么脾性。
张政禹注意到，齐州市委的女同志占比比较多，除了书记季芬芳，组织部长王晓丽、宣传部长陈燕都是女同志，这个班子配备还是不多见的。
喝完酒刚回到宿舍楼下，张政禹远远地看着一个人影，端端正正站在楼道口。
走近一看，这不是公安局长刘有国吗？
刘有国看见张政禹，小跑过来，把钥匙双手交给张政禹：“市长，您的车我取回来了，还有这个，我也拿回来了。”
刘有国递上一个信封。
张政禹捏了捏，大概有两三叠：“呵，我交的罚款会下崽，这里面得有三万块钱吧。你点四千块给我，我从不收礼。”
刘有国点了四千块钱，递给张政禹，剩下的装回兜里，解释道：“市长我也不知道具体多少，他们给我就是三万，我回去清退给他们。”
“刘局长，今天会上让你出了丑，你不要怪我。公安的性质就是社会安全的底线，你们要是烂了，这个城市还不得烂个底掉？大家红红脸，出出汗，不是什么坏事。另外，那三个干警怎么处理的？”
“已经移交给纪检组了，等结果出来，我第一时间向您汇报。”刘有国道。
张政禹点点头：“今天先到这吧。”
看着张政禹的背影，刘有国心情复杂。今天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但是往后的日子肯定没有以前好过了。
上了楼，张政禹没有回到自己的房子，而是去了费建国的宿舍。
“建国，上班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费建国苦笑道：“别提了，我还没见过这么烂的财政账目，简直是一团乱麻，没有一笔是理顺的。余额是没有的，欠账反而有一大堆。”
“咱们临水当年可是贫困县吧？也没有这么烂的财政。这个财政局长我是没办法当了，就差上吊了。”
张政禹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且走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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