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掏出一包烟塞到江玌观手里。江玌观忙说:“不要一包,呷一口就行了!”他自己从中抽出一支,又还给我。
“玌观满,来得正好!打早伙打早伙!”母亲端出一碗早餐打着哈哈出来,把早餐往江玌观手上送。
“大嫂礼信好!我呷完早餐了!你们呷!”江玌观连连摆手。
“你玌观满莫歹人,哪这早呷完了!来我屋里莫讲礼,锅里有够多!”母亲以为江玌观在讲客气。
“是呷完啦,冇歹大嫂。去珍珠坳做事,呷完早伙就落雨了。”江玌观向母亲解释。
见江玌观真呷过了,母亲便把早伙放到我手上,然后拉过一条凳子叫江玌观坐下,再舀了半杯多酒过来。母亲晓得江玌观的酒量。江玌观偏起脑壳看了看酒杯的量,没说什么,先闷了一口。
母亲端来一盘炒花生给江玌观咽酒:“玌观满,冇吗个咽的,呷寡酒了!”
“老上呢?”江玌观问道。老上是同辈哥哥的意思,江玌观一直这样叫我父亲。
“他呀,刚刚去江卫横屋里拿油菜籽种了,也快回来了。哇这种子是国家的高产种子。”母亲接过话说。
正哇话间,父亲空着手进来了,口里骂着人:“江卫横够甲蠢卵,哇好给我两包,现在哇冇得了,刚刚家家户户发到,鬼信!”
屋外的雨停了。但天色就像父亲的脸色,阴沉沉地,又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拉着脸,随时来场哭泣。
父亲看到江玌观也在,脸上出现了笑容,掏出烟抽出一支递过去,算是打了招呼。
“冇得就冇得,数别个做吗个?别个又不欠你的!”母亲数落父亲。家乡话“数人”是骂人的意思。
“年年冇得也种完了,土菜籽油还香些”。母亲并不在意。
“冇油菜籽好哇,我等拿几包给你!”江玌观放下酒杯,剥了几粒花生丢进嘴里。
“对!还有玌观老弟这个组长在,还怕没油菜籽种!”父亲一下就高兴了。
江玌观是他湾里的组长,还刚上任一年。以前三星塘的组长是江开宜,江开宜七十岁了,没精力干了,就叫汢玌观接了手。这些江玌观上次曾跟我讲过。父亲后来讲,其实是江玌观逼人家江开宜下的台,江开宜年纪是大些,也舍不得丢下组长。他当了多少年的组长,就把门口塘霸占了多少年。去年天干,还不准别个放水救禾,有心当组长的江玌观便伙同几个平时对江开宜有意见的跟江开宜斗上劲了,点名要江开宜下台,最后事闹到村里,村干部组织了一个选举会,江玌观便选上来了。
江玌观说:“村里开会是规定每户发两包种子,其实种子每个组里都有多,不会刚刚发完。再怎样一二十包还是有剩的。江卫横哇刚刚分完,多半是给了亲戚朋友。”
“也不能怪别个,亲戚朋友来要两包,总得给吧。只怪去迟了,恰恰轮到我没有了!”母亲倒是替人着想。
见江玌观酒杯空了,父亲要给他添酒。江玌观用手盖住杯口:“还要?我的老上!不要了!”
母亲见状,忙说:“玌观满,莫哇我催你,你喝掉这口酒帮我去拿菜籽种,趁落雨早扔下地。”
江玌观连说好,端起酒杯,仰头就将剩下的倒嘴里了。
母亲叫我跟着去拿。我站起身准备跟去,江玌观站住回头问父亲:“老上,今日落雨不做事,打不打扑克耍?打的话,我等下回屋拿菜籽种送来,不打的话,就叫鸣鸣跟我去拿!”
“要得!”父亲高兴坏了:“你今日冇做事,又想搞我的工钱了!”对于打牌,父亲是求之不得,他本就是个好这一囗的人,加上昨天输了钱,正想找个人填埫。
江玌观下雨天就爱找父亲打扑克,他是扑克专长,字牌麻将沾都不沾,嫌字牌复杂伤脑筋。其实,打扑克才是最难的,最考验智商与记忆力。江玌观打扑克十打九赢,父亲跟他打输的日子多。俗话说,做生意挑强门,打牌挑弱门。江玌观总喜欢找父亲打扑克,便是这个原因。
才二十分钟不到,江玌观就打转回来了。他已换了件罩衣,摩托车还插了把遮阳伞。江玌观从摩托档泥板箱中拿出一个装着油菜籽的方便袋,丢给母亲:“大嫂,拿了六包菜籽!”
母亲欢天喜地地接着,一个劲地讲客气话:“难为玌观满了!”
一切就绪,准备找人打扑克了。玌观满叫父亲打“岔脑壳”的电话,问在不在屋?“岔脑壳”大名江桥生,方脸大耳,因后脑上的头皮肉长成一股股的,形成沟壑,故得了这个独一无二的外号。江桥生比我大个七八岁,为人大方又不拘小节,在湾里青年人中说话很有份量。大家当面喊他岔脑壳也不见意,一样乐呵呵地应着。
岔脑壳原先在湾里的房倒了后,他便租下向阳村小学的两间平顶屋住,开了个商店,专门赚细把戏的钱。当然也赚大人的钱,学校位置好,是三条马路的交汇点。加上村委会也设在学校里,所以平时都有不少人在他商店耍,打打字牌麻将什么的,自然也抽台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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