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斯辰离开埃文的诊所后，才拨过去了一个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厉斯辰坐在车里，耐心地等着电话那头的人接电话。
“滴”的一声，电话被接通了。
厉斯辰盯着电话的页面，静静地听着那边急促而沉闷的呼吸声，耳朵里像被一种细微柔软的羽毛拂过一般，散发着隐隐的痒意。
她唇边挂着一抹笑容，眼底暗流涌动，愉悦的碎光在暗河里轻轻闪烁着。
“怎么不说话？”厉斯辰柔声开口，“是说不出话了吗？”
“……呼。”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变得响了些，厉斯辰听到封禾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唇边笑意越深。
“小禾，你不能不乖哦。”
“如果让我发现你在家里其实根本没有照我说的做，在骗我的话……”
“我可是会生气的呢。”
“……”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有些无奈，似乎在隐忍着自己难以抑制的喘息，语气里甚至还有些宠溺，“你这么坏，我可不敢不听你的。”
“你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我想你了。”
“我都挨不到晚上，你怎么舍得把我丢在家里，嗯？”
厉斯辰的指尖在手机的边缘慢慢滑动着，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
“宝贝，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接通的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
厉斯辰盯着车前的道路，温和地补充道：“让我猜猜，如果你真的照我所说的做，应该不是用手点的接通键吧？”
“……我用什么接的，你回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封禾的嗓音磁性而低沉，“你要是现在回来，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厉斯辰笑了笑：“小禾，你这是在诱哄我吗？时间还没到，我怎么能回去呢。”
“回来吧，什么东西都没有你温暖。”
心口微微散发着热意，连带着身体也热了，厉斯辰皱着眉，嘴角的笑意却不减反增。
“好啊，我现在回去……好好疼你。”
她没有挂断电话，反而弹出了另外一个窗口，点开那个早上才下载的APP，点击里面的一个圆形的电子按钮，粉色的按钮正在一圈一圈向外荡着，波浪般的起伏。
厉斯辰戴上蓝牙耳机，让自己听电话那头的声音听得更加清晰，就像是封禾直接在自己的耳边出声一样。
她启动车子，脚踩油门，离开了停车位。
漆黑的商务车在宽阔的道路上顺畅地行驶着，厉斯辰盯着前方的车辆，耳边听着封禾压抑着的呼吸声，面容越发深沉。
她有一种直觉，这个直觉让她不仅没有感受到恐惧，反而让她有了连她自己都有些惊奇的兴致。
她质疑自己存在的真实性，质疑这个世界存在的真实性。
她凭什么认为那些幻觉是假的，而自己所存在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呢？
那个世界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一种末世到来的荒凉阴森的氛围？
还是说，这里是灵魂的栖居之地？而那里，是生前死去的地狱？
只有她出现幻觉吗？只有她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画面，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吗？
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别的记忆——不，不能说是记忆，更准确地说，她的大脑里好像在同步另一个世界的状态。
可为什么她会忽然看见那些东西？
如果那是在提醒她什么，会有什么深刻的含义么？
如果那些是真的，那她的结局是什么？小禾的结局又是什么？
商务车平稳地行驶，厉斯辰咬着自己的手指骨节出神，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眼前的世界再次天翻地覆。
车子已经上了过江的大桥。
沉重的寂静笼罩在桥上，路面上铺满了腐烂的树叶和碎石，昔日繁忙的车流似乎发生了什么动荡，大片的车辆荒废停留，双向桥的栏杆多处断裂。
厉斯辰记得今天的天气万里无云，蓝天中挂着一轮炽热的太阳，让她不得不拉下遮光板。
而现在，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洒在桥面上，前方的桥面已然发生断裂，更是有一辆白色的，翻倒的轿车拦截住商务车的去路。
衣衫肮脏，血迹斑斑的几名行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僵直而麻木地在车边晃悠。
这座桥，似乎成了他们漫无目的游荡的坟场。
厉斯辰没有盯着那些行人，只是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拦在前面的车辆。
厉斯辰眼里闪烁着越发灼亮的光芒，她没有踩下油门加快速度，也没有踩下刹车停止。
风声在车窗边呼啸而过，商务车即将撞上前面的一片废墟，厉斯辰冷静地盯着前方。
越来越近的距离，她甚至看清楚了那翻倒的车的内部情景——
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耷拉在地面上，轻轻地，缓慢地蠕动。
厉斯辰一眨不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车迎面撞了过去！
……
封禾动了动被捆住的手腕，艰难地凑到电话边上小声唤着厉斯辰。
“小辰，小辰……”
没有人回答她。
封禾不禁懊恼，她的身体在痉挛颤抖，而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执意要等着她求饶。
事实上她也求饶了，难道自己发出的声音还不够让自家老婆心软吗？
厉斯辰怎么能这么狠心。
封禾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上，悲痛欲绝地想着。
她醒来可是没到两个月啊！就要被自家老婆这样折腾！
虽然自己说要摆烂躺平，也放了大话跟厉斯辰说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但——但日子还长着呢！
她也不是一下子就要让自己的身体报废掉呐！
厉斯辰不知道心疼自家老婆，不知道干枯的池塘会养不出肥美的小鱼嘛！
她都已经把自己收拾收拾捆起来，又在厉斯辰的吩咐下乖乖地吞着她塞进来的小零食。
结果这人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真要等到晚上？这么有耐心的吗？
话说，她真的不太喜欢这间房间啊……全是医院的仪器，厉斯辰的爱好难道又拓宽了？
封禾想着，用下巴去点了一下手机屏幕，想要找个电视看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她捆起来的双脚一滑，下巴磕在了红色的挂断键上。
并且，非常不合时宜地被手机平米感触到，丝滑地挂断了。
“……”
封禾瞪着那手机屏幕三秒钟，再次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开始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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